前一天,温荼也问出过关心的话,可那时的陆培风言辞尖锐,态度刻薄,把温荼吓了一跳。也真是因为如此,这会儿她也问得几位小心。
唯恐会再戳中陆培风的痛处。
也许是过了一晚上,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听见温荼的问题,陆培风面上也毫无波动。
他反问道:“哪一个?”
温荼愣了一下,想了想,才问:“你后背上的伤……是什么时候的?”
温荼也没看见过他的后背,只从他腰侧漏出来的一些痕迹,猜测他的后背也许也如其他地方一样遍布伤痕。昨天帮陆培风擦身体的时候,她都看见了,陆培风的手上腿上都有着旧伤,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有的已经很淡,看上去年份久远。
陆培风声音平静:“15岁。”
温荼数了数时间,发现是那一年是初三与高一,也是中考之后。
她想起自己昨天才从温母那知道的事情,此时也忐忑地说:“你本来要去一中的,听说陆阿姨不同意,不愿意你去,是吗?”
“没错。”
“那后来……你是为了照顾陆阿姨,所以才留下来的,是吗?”
陆培风平静地看了她许久,才说:“不是。”
温荼觉得自己隐隐约约摸到了什么真相。
住在隔壁别墅里的陆培风母子是单亲家庭,在温荼的印象之中,陆阿姨是个温和的人,至少对外人是如此,可她对陆培风看得非常紧,或许是因为母子俩相依为命,关于陆培风的事情,她事事都要过问,连温荼也被她从小问到大。也因为如此,知道陆阿姨不同意陆培风去更远的高中时,她也不觉得意外。
可陆培风身上有许多是旧伤,年代久远而变得浅淡,更别提背上是他自己碰不到的地方。
温荼不敢去深思。
她也不敢再深入的问。
可陆培风却是自己继续开口说了起来。
“我和那边的老师联系好后,被她接到了电话。”
温荼心中一跳,连忙道:“你不说也可以。”
陆培风沉默地看着她,眼中好像在问:不是你先好奇的吗?
温荼也就不知道该如何阻拦了。
时间过去了太久,久到如今他们坐在这里面对面说起来时,陆培风的态度平静地如同在说家常。
“她不答应,把我关在家里,提防我逃出去,没收手机,拔掉网线,怕我再会和那边联络。她把门窗都锁了,怕我会逃走,每天都坐在门口盯着我,在家里各处都装了监控。为了让我改变主意,每天都会劝我。”
温荼听得胸口发堵,她声音颤抖:“我都不知道……”
“是,你那个时候不在家里。”
陆培风记得很清楚。
他一直都知道,住在自己房间对面的小姑娘喜欢自己,总以为自己偷偷摸摸地躲在窗帘后面观察他时,他什么也不会知道。
可那半个月里,那间屋子并没有亮起来。
暑假的第一天起,温荼就被送到了外婆家,走的时候,她坐在爸爸的后车座里,欢笑声从未合上的车窗内飘出来。他就站在窗边,目送着那辆车子离开。留下来与他相伴的,只有如潮水般将他吞没的黑暗。
那后来的每一天里,他都等着那扇窗户会亮起来。
直到他终于低头,承认了自己的错。
他终于重新见到温荼,温荼满脸高兴,她刚从外婆家回来,圆圆的眼睛笑眯成了月牙糖,甜滋滋地说:“你和我还在一个高中啊!”一如既往天真纯善,迟钝懵懂,十五岁的小姑娘,还只会为了暗恋的男生与自己不在同一个学校而偷偷掉眼泪。
“你父亲过来问,要不要庆祝我们中考顺利,一起出门玩。”陆培风语气平淡无波:“后来,在还没有填高考志愿的时候,她去世了。”
温荼有些不忍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