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连脸都没有,哪怕所有的线条都流畅而精简,看起来完全像个标志。
但岳九池知道,这是宁馥的烛台贝尔曼。
这是她在今年世锦赛上完成的那一个。
她的那套动作难度很高,烛台贝尔曼、勾手四周后外结环三周,阿克塞尔三周……
她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在舞蹈和表演上的天赋,而她偏偏还要在技术上做到最顶级的水准。
那场比赛,如果所有的动作都能顺利完成,拼一个冠军都未尝不可。
但就是那场比赛,就是这些一个华丽过一个的技术动作,将她已到极限的技术短板击溃了。
这让岳九池发热的脑袋彻底冷静了下来。
也让他心甘情愿地,将宁馥完完全全地交给了国家队,交到了他痛恨的兄长沈一城的手上。
这孩子已然很有些求全责备,他不能再在上头添一把火。
她要做长久闪耀的星辰,不该在短时间里,被燃烧殆尽。
而此刻,岳九池看着那个被刻在价格奢侈的腕表上的印记,忽然有点眼眶发热,不禁想要滴下几滴马尿。
他知道这块表,是宁馥在和他说“没关系”。
世锦赛上她的确受了伤,耽误了名次,甚至差一点影响到以后的运动生涯。
但那个烛台贝尔曼她滑出来了。
而且很美。
哦当然了,后来岳九池才知道他哥沈一城也收到一块表。
那臭丫头把品牌商送的价值好几个零的手表当批发货送教练了!他居然为了一块和见鬼的沈一城同款的手表,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险些落泪!
——在亚冬会庆功宴上,两个先后发掘、培养过宁馥的教练端着酒杯相遇,本想要一笑泯恩仇,结果杯子还没碰到一块儿,就不约而同地看见了彼此手上特别眼熟的同款腕表。
得。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呸,泯个屁!
不过再后来,有人重金求购岳九池的这块腕表,岳九池没卖。
有多“重金”呢?
——够在B市这个房价贵得放飞自我的一线城市买一套高端独栋小别墅。
而且人买家都说了,买来肯定不佩戴,只收藏。
本来斐瑛的这款系列腕表就生产的数量极少,而随着“冰上玫瑰”冬奥封皇,表盘背面的刻印的,以那位统治级别的世界花滑女单为原型模板,更让这块被命名为“丝绒天鹅”的腕表价值飙升。
更别提这还是在岳九池——宁馥的教练手上佩戴过的。
岳九池不得不捏着鼻子相信,如果不是沈一城在国家队,身份更多些震慑力,那些想收藏的人得把他哥的门槛踩塌了。
表对岳九池来说就是个看时间用的东西,它值一千还是一千万,在岳九池眼里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留着这块表,就好像留着那个在他心里事事都要求完美,好像特别成熟,却又特别执着的女孩。
哪怕她现在已经是世界最顶尖的花滑女单呢。
她在机场,一口一个吃过两个油炸鸡腿,笑得像一只小狐狸。
飞机上,宁馥坐康嘉雯和王露中间。
这次出国集训当然不止她们三人,但在国家队,实力就像一条硬杠杠,在一群年轻的女孩子中间划出一道道无形的边界来。
不知不觉的,大家伙儿好像也默认了这种集体出行的活动,她们三个就挨着。
哪怕很明显,她们三个也不是什么情同手足的好姐妹。
屁股刚坐定,康嘉雯就对宁馥翻了个白眼。
——随着宁馥的肩上渐渐康复、训练进度一天天赶上来,那个最初去医疗中心探望宁馥,最后自己却落荒而逃的小可爱消失了,动不动翻白眼,没事儿就爱冷哼两声的国家队未来“一姐”又回来了。
忘了说,国家队现在的一姐还是王露。
虽然状态在不可避免地下滑,但作为曾经代表国家拿到国际比赛最好名次的花滑老将,王露在大家心中的地位还没有动摇。
宁馥么……现在颇符合赵晓春给她的定位,就是大家伙一提起国内的花滑女单来,掰掰手指头前三个里肯定能数出“宁馥”这个名字来,但要斩钉截铁地说她就碾压王露和康嘉雯位列第一呢,也不大可能。
她崛起得太快,目前还没有国际荣誉傍身,国内的大赛刷脸程度也着实比不上王露和康嘉雯。
但要说康嘉雯是国家队里王露之后的第二人,立时就会有人跳出来反驳一两句——旁的成绩不说,连着两次国内大赛,被视作王露接班者的小康可是被其他人压了一头哦。
所以康嘉雯这段时间的火气一直不小,对着这个“其他人”,少不了浑身炸刺。
她开口便道:“还以为你聊得顾不上登机了呢。”
康嘉雯看见了,但是没声张,觉得这已经是自己对宁馥的宽待了。
她才不是告黑状的小人呢!
但看着宁馥那样儿,又觉的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憋得难受。
宁馥却朝她一乐,“多谢,领你的情。”
康嘉雯这下彻底不说话了,扑扑腾腾地翻身到另一头,假装睡觉去了。
王露在旁边和宁馥对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默默抽一张纸巾给宁馥。
“下回慢点吃,沾嘴上了。”
宁馥有点脸红,赶紧擦嘴。
王露友善地朝她笑笑。
她今年已经二十八了,不论从年龄上还是心理上都比队里大多数小姑娘成熟的多。
就比方说今儿现场吃瓜,比起康嘉雯不知打哪来的愤愤不平,王露就吃出了一股家庭伦理大戏的味儿。
——这沈指导和岳指导,不就跟那离了婚的两口子似的?
虽然这样编排亲兄弟两个有点不厚道,不过那追到机场来的岳指导,不就活脱脱像个之前养孩子犯了错,被剥夺监护权的家长?离了婚孩子被带跑了,连送个鸡腿都要防着被现在的监护人看到,好不心酸哪!
王露吃瓜吃得不露声色,早知道从宁馥一脱离队伍,领队的沈指导就看见了。
而且看了全程。
包括宁馥怎么吃了岳九池两个炸鸡腿儿,怎么掏出一个一看就是礼物的小盒子。
好家伙,当时王露站在旁边胳膊上汗毛都有点起立——被沈指导的气场渗的。
然后沈一城就跟她说,“这段时间就安排你们两个同寝。”他顿了顿,“你看着她一点。”
得,目前的队内一姐就这么背上了老妈子的职责。
再看看一张小脸红扑扑,嘴角笑出一个小涡的宁馥,王露心里一叹。
怪不得要抢。
国家花滑女单集训队经过数小时的飞行,在河森图堡降落。
这是一个多冰多湖的国度,夏天也很凉爽。冰雪运动在这里开展得已经非常成熟,是国民度很高的运动。
明年的世锦赛就在这里,这也是今年国家队选在河森图堡集训的重要原因之一。
队员们入驻了已经提前准备好的宿舍——一栋距离训练馆不到一公里的小楼。楼的外观是复古的巴洛克风格,里面的装修却很现代,各种设施应有尽有。
一层是一个大的会客厅,二层是食堂和按摩室,每一层的运动员宿舍都有供大家休息的公共区域。
感觉像重回大学时代。
放了东西,大伙就都被召集到一楼去开会。
将集训的规章制度再强调一遍,沈一城向这群女孩说明了此行的第三个目的。
编舞。
除了来这里训练、宁馥等人参加世界花样滑冰邀请赛以外,她们马上就要迎来新节目的编舞了!
编舞,不用太多解释。
乐曲的敲定,技术动作的位置安排,衔接动作的编制等等,都是编舞师的工作。
可以说,如果一名选手的能力和发挥决定了一套动作在赛场上的下限,那么在选手发挥完美无瑕的前提下,编舞师的水平就决定了一套动作的上限。
国内在选手的培养方面已经努力和国内接轨了,但不得不承认,在编舞和考斯腾的设计方面,平时真没少被冰迷们狠狠吐槽。
一个套设计优越的动作,一个好的编舞师,是非常非常珍贵的。
如果能遇到适合自己的编舞师,那简直像打游戏捡到合法外挂一样让选手们雀跃。
劳伦·威廉姆斯,世界上最著名的花样滑冰编舞师之一。
她就住在这座城市,像一座冒险征途尽头,等待被勇者夺取的宝藏。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啦,本章撒落50个小红包!
鲁迅的《题三义塔》
尽量不涉及到真实国家城市,这个国家是作者编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