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重振河山(43)(2 / 2)

当她意识到自己手中握着的是什么时,已经过去了好几秒种。

她像一截木桩,像一尊石像,僵硬地站在原地。

心脏疯狂地跳动着,试图将血液泵到四肢百骸。

宁馥却好像对她完全放心,好像交到她手上的,不是什么决定几人生死的触发器,而是一支笔、一双筷子。

她甚至不用做任何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只需要保持一个状态——

握紧。

而事实上,这是最考验人的一项工作。

手术和拆弹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当一个人投入到自己专业领域的高度专注中时,恐惧、焦虑、担忧等等情绪都会迅速地消退。

而宁舒英,却要在着漫长的时间里,注视着手中的引爆器,保持一个姿势。

她手攥得骨节发白。

心跳却一下、一下地平复下来。

宁馥相信她。

她或许无法完成许多复杂、精妙、高难的任务,但她……

至少可以握紧宁馥的信任。

她握了一小时四十五分钟。

手已经无法曲张。

直到宁馥说“好了”的时候,宁舒英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宁馥伸手握住她的手,让她放松手指。

宁舒英才终于慢慢的,一点一点地松开。

没有轰鸣,没有火光,没有爆炸。

被制成人弹的男人保住了性命,被移交到了他该去的地方。

宁馥和宁舒英坐在恢复好的营地院子里,宁馥给她巴西木换水。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养一株植物,而是在养金鱼。

她察觉到宁舒英的欲言又止。

然后慢悠悠地起身回房间去了。

宁舒英咬咬牙,跟了上去。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问你?”她问。

宁馥对她露出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宁舒英:“我知道你知道!”

宁馥笑起来。

“你自己知道答案的事情,又为什么一定要听我再说一遍?”

为什么要四个人,四个我们自己人,去救一个敌人、一个曾向我们射击的敌人?

因为她是医生,因为那个人在求救。

医生在这种时候,是不做算数的。

就像她拉住即将坠楼的医闹,就像她踏入西努家昏暗的房间,就像她走向载着人弹的汽车。

她是暖蛇的农夫,还是救狼的东郭?

——在她身边这样久,宁舒英还是知道她的。

答案就是很老土,很直白,很圣母。

人身疾苦,与我无异,凡来请召,急去无迟。

医者仁心而已。

宁舒英在援非医疗队五个月,回国。

她本来就是候补进去的,医疗队回国,她自然也就跟着回来了。

然后继续她在第一人民医院胸外科的菜鸟生涯。

很多人,特别是和她同期进入医院的同学,暗暗羡慕她出去镀金了一圈,从此身上被打上了宁副主任“嫡系”的烙印,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她在30岁时回到了现实世界。

回去前的一天,刚刚收到宁馥从国外发来的图片。

巴西木终于发芽了。

“你可以许一个愿望。”她在图片下写道。

后来,在那个世界,宁馥又带医疗援助队去过拉美,去过地震和海啸的救援现场,去过全球传染病大流行后的重疫区。

自然有很多惊险、有趣的经历。

这些,都是宁馥回到现实世界里时,和宁舒英讲的。

虽然退出世界的时间不同,但显然穿越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影响现实世界的时间进度。

她们是在同一天回来的,而在那个世界,宁馥多度过了许多年。

多到……

她的系统积分爆了。

[支线任务:医者仁心

任务进度:12000/100

特别注明:受到神木的祝福,积分达到100后可不强制退出世界]

在平平无奇的早餐时间,宁家的母女两个在餐桌上对视一眼。

这一眼竟然看出点老友久别重逢的意味来。

宁馥看着宁舒英喝牛奶,忽然淡淡问道:“你许的愿望是什么?”

宁舒英放下杯,带着一圈奶胡子,用成年人的口吻也淡淡道:“我的愿望已经实现啦。”

她笑着挪了挪凳子,挨近了宁馥,“南美好玩吗?你学会了西班牙语么?”

机场。

年轻的记者穿着连帽衫和工装裤,背着二十升的巨大背囊。

黑色的口罩将他的脸遮去了大半,挂在胸前的相机再配上他的装束,倒让他看起来像那些来非洲采风探险,寻求刺激的弄潮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似乎也没错。

候机的时候,记者路过大厅里的书店。

摆在最前头的是一大摞犯罪和悬疑推理,英文的法语的都有。

显然,全世界开在机场和车站里的书店都深谙什么题材最能吸引旅途无聊的乘客的目光。

记者往里面走。

他并不在意题材。

半个月前他向台里提交了这一年的成果。

包括访谈,图文,影音记录。

台里没有追究他擅自离开派驻地,像个疯子一样去追寻恐怖组织的踪迹。

他的下一站是南美。

在他记录自己选题的本子里,字迹潦草地写过他刚进台里时就确立的“目标”。

要做一次战地记者;

要做一次“卧底暗访”;

要去国家最边远的疆域去看一看。

他绕过一排摆着《四十九度灰》和《暮光之恋》的架子,终于看到了拉美文学。

记者随手抽出了一本西班牙语的诗集,去付了钱。

他在人工窗口托运行李,随身的只有一支笔和一部相机。

还有那本智利诗人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

虽然诗集有点无聊,但或许这样才能让他即将奔赴“战场”的兴奋中找到一点平静。

工作人员每天接待无数来来往往的旅客,连职业性的假笑都已经懒得端,只在看到他东方味十足的名字时,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行李托运,hua·zhong?”

青年接过单据,点了点头。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纠正了对方不太标准的读音。

“钟华。”

“名字是钟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