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次演习配发的发烟装置质量很不错。宁馥又是趟水又是滚泥的,居然都没哑火。
只是因为受潮了,味道格外的呛人。
在一帐篷呛人的黄烟中,左右肩膀各挨一木仓的俘虏宁馥同志,含泪吃了两大碗。
外面有人一撩帘走进来,顿时被冲的直咳嗽。
卫参谋长从旁边拎了把椅子坐下,朝宁建业道:“对不住老宁,我这就报销了。”
死人不能开口说话的规矩针对的是在交战当中,所有有可能左右战局的情况,也不能真让演习中阵亡的就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现在卫参谋长纯是看客,反而清闲起来,听说宁建业亲自来审俘虏,还有闲心来看热闹。
然后他就注意到宁建业还拿在手上的饭盒,“诶”了一声。
“老宁,优待俘虏还有这么怀柔的说法呢?”
刚一进来一帐篷的烟,要不是对多年来的战友有点信心,卫参谋长简直要以为是他也遭了那女飞的暗算了。
既然宁建业还好好地站在这儿,那冒烟的自然就是坐在椅子上的俘虏。
果然,不是个省心的敌人。
宁建业随手将饭盒并勺子放在了桌边,道:“她是冲着我的脑袋来的,这也算是一份看重。”
他一开始就在猜测宁馥的来意。
猜她是侦查的前哨,还是最后的杀招。
从一开始故意被俘虏,到后来嚷嚷着要吃饭,她每一个举动都在试图朝部队的主官靠近。
宁建业让人放开她的手——他就站在宁馥的攻击范围之内,如果不是他心中有防备,可能现在他闺女已经得手了。
知道了她的意图,也就可以放下心来了。
他女儿是有一腔孤勇的。敢在只身闯进他的指挥部,敢一身为匕在被俘的情况下发出最致命的一击……
一念及此,他直想仰天大笑三声!
就连看不太顺眼的参谋长现在也面目可亲了。
“你撞上她,算附带牺牲,报战损的时候不给你卫参谋长记名儿了啊。”
堂堂一团的上校参谋长,被一个军校学员给摸了,这对宁馥来说是个传奇荣耀,对他们高炮团参谋长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光彩的战绩了。
——虽然宁团长的“体贴”也带着那么点儿笋劲。
卫参谋长皱眉——他怎么听怎么觉着宁建业这话有些炫耀的味道呢?他这胳膊肘到底朝哪边拐?
他的目光在宁建业和那被俘的女飞之间移动。
宁建业没工夫再招呼他闺女了,他得去吩咐整个指挥部转移的事情。他的警卫班走后,帐篷里剩下最初绑宁馥的两个兵面面相觑,似乎有点犹豫要不要给宁馥再把胳膊捆上。
而卫参谋长在宁建业走人以后,脑海中才猛然打了个闪——
他怎么说一照面就觉得这女飞有种熟悉呢!
敢情!
这明显就是长得像宁建业啊!!!
他走过去仔细端详宁馥的脸,突然笑了,“丫头,你挺不地道啊。”
宁馥吹吹垂落在眼前的一缕头发,一点都不和他客气,“参谋长同志,能帮我把头发往后捋一捋不?有点挡眼睛。”
卫参谋长没动,笑道:“你断了胳膊,我可是已经阵亡了,一样没手给你理头发啦。”
这姑娘和他印象中一点也不一样了,可仔细回忆起来,那粉头发女孩模糊的面目却正正好地重合在面前这个悍勇的军人身上。
“头发还是黑色好看,好看多了。”
站在椅子后面的两个兵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从战友的眼中看到了彼此的腹诽——
瞅瞅那一张脸,除了能看出来是个尖下颏高鼻梁以外,涂得连是人是鬼都看不出来了,他是怎么在这一张脸上瞧出“好看”来的?
再说卫参谋长这个态度……怎么跟相女婿似的?!参谋长,您醒醒啊,这可是刚刚把您残忍杀害的凶手啊!她可是敌军!
再联想到刚刚看到的,宁团长直接俘虏喂饭还怕她噎着的那个样子,两个兵不由得心里毛毛的——
不知道……这女飞到底什么来路?
要说喜欢她吧,团长一上来就废她两只胳膊,参谋长那个恨劲儿,一看就是牙关紧咬;
要说跟她不熟吧,团长亲自喂饭,参谋长聊天唠嗑,这样子也不像是对待一个摸进指挥部的蓝军俘虏啊?!
要说有什么一致——那就是团长和参谋长都很看重她、很警惕她、甚至对她的防备是前所未有的。
想想就在十分钟以前,这个被捆在椅子上的俘虏刚刚解开一只手,就差点一爪子把他们团长的喉管给掐断喽!
这么一想,两个兵也都心有戚戚,看宁馥此刻毫无拘束地坐在那椅子上,怎么看怎么都心里之犯嘀咕。
求助的目光投向在场唯一的首长。
卫参谋长没有多说什么,但他的眼神漫不经心地在宁馥大咧咧伸出去的腿上转了一圈。
两个兵又不傻,立刻接到了首长的信号。
——是呀,虽然用不着绑着手了,这不是还有脚吗?!
安排上!
这就彬彬有礼有动作利落地“请”俘虏将腿收拢,给她捆在了凳子腿上。
宁馥挺老实,因为两个兵都带木仓,一个人绑,另一个人的木仓口就对着她胸口。
这再挨上一下,她也就彻底没戏可唱啦。
宁馥笑了笑,她不在意这一时这一点的“小波折”。她既然来了,坐在这,废了两条手臂,就不可能白白来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