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以身许国(27)(1 / 2)

宁馥从病房里退出来。

徐翠翠眼巴巴地望着她,“他,他说什么?”

宁馥笑着摊摊手,“什么也没说。有好一堆苹果呢,你待会拿几个吃,别浪费了。”

徐翠翠虽还是不明所以心焦如焚,但只看宁馥脸上的笑,心中一直紧绷的弦就稍微松了一松。

宁馥淡淡道:“他应该不会再寻死了。”她略略一顿,唇角勾起个狡黠的弧度,“等他出了院,事情还多着呢。”

“我留的小本子,要他至少教会一半的字,图古力书记是不是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压力灌溉?”

“咱们办的扫盲班,除了你和小军狗蛋几个孩子,还给谁扫了盲?”

“老乡们种红薯还不懂选苗育种,让他给大家讲讲明白。”

徐翠翠恍然大悟道:“对!让他两眼一睁,忙到熄灯!看他还有没有劲儿去自杀。”她用佩服的目光看着宁馥,道:“还是你厉害,坏的冒油。”

宁馥咂咂嘴。

徐翠翠就笑道:“书记叫崔国富给你捎一筐鸡蛋呢,都是腌好的,你带回去吃。”她也是心头放下一块大石头,干劲满满,挎着宁馥胳膊道:“以后我要是也能上B城去念书,就能给你带各种好吃的了!”

她笃定B城里没有图拉嘎旗这么甜的红薯、这么香的奶皮子!宁馥想着一口吃不上,可得馋坏了!

说完,她小心地看看宁馥的表情。

对于徐翠翠这样嘴硬又要面子的姑娘,能把自己藏在心底的目标和人讲,也是豁出了很大的勇气的。

特别是她一个只念了几年小学的土丫头,说要去大城市念书的时候。

在图拉嘎旗,大伙虽然都知道她学文化特别积极,更是除了知青外少有的几个能读书识字的,但要说起考学深造这种事,无论是老乡还是知青们,谁也不会往徐翠翠身上想。

但她觉得宁馥不会笑话她。

宁馥一点也不跟她客气,“那我要牛肉干,奶皮子,奶豆腐……”

一口气数了好几样,徐翠翠笑得向日葵一样灿烂,一点不觉得烦,也认真道:“没问题、没问题!”

说到牛肉干,徐翠翠才向想起什么一样对宁馥道:“牧仁赤那,你还记得吗?就是你走时骑马送你的那个。”

宁馥在记忆中提取出这个名字,点点头,“记得。”

徐翠翠道:“他去年当兵去了。”她不无遗憾,“整个畜牧排,数他弄得牛肉干最好吃了。”

宁馥倒不在意牛肉干的口味,只有些感慨。

置身于这个世界,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是如此鲜活,很多轨迹,却依旧沿着既定的脉络缓缓延展。

但她知道,未来不会有一个被锁在草原深处难产而死的女孩,不会有一个一心挣个“妇女能顶半边天”,却大字不识的徐翠翠,不会有一个很可能在第三次高考后,因为色弱而选择去死的年轻人。

也希望牧仁赤那,这个以河流和狼命名的蒙古族小伙子,能像他的名字一般拥有坚韧的生命力。他必然会有属于自己的故事,而不再是一个搅和在高涵、梁慧雪之间,起感情催化作用的工具人。

只盼她微薄之力,能让那些书本里三行两句就简叙一生的人物,能更鲜活地过一生。

或许过于圣母了些。

以往攻略男主搞定反派的时候,宁馥从来没在意过其他纸片人的喜怒悲欢。

可是,现在她要攻略的恋人换成了祖国。

这片土地上的人,善或恶,智或愚,都不是与她无关的简单情节。

她带着[赤子之心]系统进入这个世界,必将把这一颗心毫无保留地交出来。

又是两天一夜的行程,当宁馥挎着一筐腌鸡蛋回了学校,就敏锐地觉出气氛不怎么对。

宿舍里人都在,把腌鸡蛋分了一圈,杜鹃这城里孩子一边就着从食堂剩下来的大饼吃鸡蛋,一边对宁馥道:“你爸爸妈妈前两天来了。”

宁馥一愣。

杜鹃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把食物顺下去,道:“好家伙,你爸爸是将军呀!”

宁馥问:“他们为什么过来?”

杜鹃笑道:“你慢慢听我讲哦,你是不知道你走以后的事有多精彩!”

她说到兴头上,两眼闪闪发亮,连吃到一半的鸡蛋也顾不上了,坐直了身子绘声绘色地给宁馥讲了一番“朱教授震怒为爱徒讨说法,宁将军携妻要恶人食苦果”的故事。

原来宁馥叫砸了手的事还是传开了去。

毕竟围观者太多,当时还没排到书的学生们众目睽睽,全看见了她当时受伤的过程和那青紫肿胀惨不忍睹的手。

宁馥是包扎伤处拍拍屁股就跑内蒙去了,流言却不管当事人在不在场,飞也似地传开了。

这个时候,师生矛盾是一件严重的事。渐渐地,不知怎么就传成了工农兵老师恶意针对第一届高考上来的学生。

——不光找茬,甚至还伤人!

学校也极重视,但还没等系里头商量好怎么处理,飞行器专业的大佬朱培青教授,先在办公室里拍了桌子。

据说,当时连系主任来劝都没劝住,朱教授直接上校党委告状去了。

又据说,当时朱教授当时痛陈宁馥是他最看重、最爱惜的学生,早已当她是自己的门生,并断言她是国家导弹事业的栋梁之才,别说是一双手了,从脑子到汗毛都是国家的!

当时的场景没人知道什么模样,不过朱教授的越来越激动的声音是全楼道都有耳闻。

“——随便你们怎么说,我就是护犊子!”

护犊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学校里决不能有这种风气。

刚刚恢复高考,这些从工厂,从知青点,从农村里考出来的孩子,没有哪一个不是将知识捧在心中的!该有的尊重,不该少了他们的,更不能教他们寒了心。

学校调查事因,在场人全都言之凿凿,是图书馆的高老师将小窗口放下,砸中了宁馥的手。而宁馥完全是按照规定排队,没有任何过失行为。

那图书馆的高老师也被教务处喊去,问了半天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当天心情不好,外加不小心。

陈芸杜鹃她们却是越想越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她们一合计,跟全班的学生就联合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