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的呼吸平和而安宁,迟应无奈笑了笑,瞥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凌晨五点,天还是黑着的,沈妄估计是一夜未睡,不然也不会疲惫成这样。
这一身龙袍……他大概是回去赶着把这几天拉下的奏折全批完了,处理完他的事后又急匆匆赶了回来。
于是他一睁眼就能看见他。
迟应心间不由自主流出些许暖意,他艰难地腾出胳膊,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日期,明天开学。
最后一天了。
迟应扶住沈妄的肩膀,轻柔缓慢地将他放倒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沈妄睡得很熟,呼吸均匀,迟应忍不住伸手,轻轻在他眉宇间拂了一下。
如今他才知道,这是他的小狼崽,他用性命换来的心心念念万年的人。
很遗憾,相识半年,他才知晓这件事。
这里是新租的给沈妄的房子,才刚刚收拾好,桌上摆放着他的铜镜,迟应帮沈妄捏好被角后轻手轻脚走了过去,指尖触及铜镜的瞬间,镜面似乎微微闪着光,像是在回应他。
这是他忍受如心脏分割的剧痛,亲手剥出来的自己的神骨。
铜镜微微发烫,如同在欢迎他的回归。迟应轻叹了口气,收回手,凝视沈妄半晌,最终还是小声呼唤:“师父。”
下一刻,一道金光闪过,迟应消失在原地。
再一睁眼,他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内。
桌上没写完的试卷还摊在那,卷子上搁着一支用了一半的水笔,看着熟悉的陈设,迟应不禁有些晃神。
沈寂把那玻璃球似的东西化作飞灰融进他身体时,那些记忆就像放电影般涌入他的脑海,好像已经过了千年万年一般,然而现实中居然没过多久,睡了两觉满打满算也就几个小时。
可是他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更是不得不承认,如今的他,不仅是江阳十一中的高二学生迟应,也是神界太子沈歇。
还是个没恢复神力的沈歇。
辰华就在他身侧,估计没来得及换衣服,他是一身源自神界的锦绣长袍:“记忆是都恢复了吧?是这样,为师有个问题,刚刚沈妄在那,我不太好问你,你在苍炎剑中的……万年,对沈妄做了什么?”
“师父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下了封印,封住了苍炎剑狂暴的力量。”
“下封印,代价呢?”辰华神情严肃,“通过人本身为媒介去给苍炎剑下封印,而且是在你神力全失的情况下,你是怎么做到的?”
迟应没有抬头,淡淡说:“捆绑。”
“你……”辰华怔住。
他猜了几种办法,但没想到他这个任性的徒弟当年居然是把自己的命和狼崽绑在一起,用自己天生的神脉作为压制苍炎剑的封印!
这固然是最能压制苍炎剑的办法,可是这样,如果作为苍炎剑宿体的沈妄终究没承受住苍炎剑的反噬,迟应……也会烟消云散。
他们两的命是绑在一起的,可笑沈妄还在一心安排自己的后事,想让迟应好好过下去。
一对痴人。
“对不起,师父。”迟应轻声说,“或许,我当初就应该听你的话,不随便乱跑,不该去血月山,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他已经恢复了全部记忆,辰华曾经的德行他也记得一清二楚,记忆中的师父和如今眼前这位端肃的神主,根本不像同一人。
辰华喉结微动,像是有许多话凝在口中,又重新滚了下去,最终只叹了口气,上前将迟应揽在怀里,像长辈那样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师父没怪你,人这辈子总要往前走的,只是方向和结果不同而已。”
“嗯。”迟应埋在辰华肩头,闷闷说,“那我父神呢?”
“你父神……他很好,他将神主位传给我,独自一人周游去了,沈寂说他死是乱说的。”
片刻无声,辰华再度叹气,回想起过往种种,他还是忍不住说:“本来那狼崽让我帮忙瞒着你,可如今你俩生死相连,我不得不告诉你,狼崽剩余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一个月,他刚刚回古代,很有可能是交代后事去了。”
“师父也帮我瞒着吧,别告诉他性命相连的事。”迟应轻笑,“省的万一真走了,他还得在黄泉路上找到我拽着我,问我数学题,转世也不让我安宁,烦人。”
“……”
瞒来瞒去的,这两人怎么还不把自己憋死?
“对了,学校明天开学,我在沈妄身上留了炼制的神力,压制苍炎剑的躁动,可以保他七天无碍,这七天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迟应突然眼前一亮:“可以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