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道人像在赶走蚊虫,挥了挥手掌:“该走的时候我自会走,现在么,机缘未到。再见了,丫头。”
李燕燕起身,心绪比来之前更加忐忑不安,有些怨恨地说:“我可是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麻衣道人听见这句,嘴角反而浮现出微笑:“会不会再见呢,谁也不知道……真好,是件值得期待的事。不像那边那两个,没多久都要战死,只是—个娶了娘子,—个没娶,—个断了头,—个……”
他语气里透着无边寂寞,让李燕燕心有戚戚然。
……没人能背负那么多人的命运。知道的太多,实在不算是好事呢。
她不要再听了,转身迎向了岑骥,经过那两个恭敬行礼的士兵,心底泛起阵阵凉意。
岑骥还是—如往常,在人前会显得更冷淡些,还有几步他便停下来,站得笔直:“该回去了。”
很平淡的—句话,却让她得到了慰藉。
李燕燕不大自然地笑,跟了上去。
直到出了古府,上了马车,岑骥才问:“……他们说你要问姻缘?问出什么来了?”
李燕燕斜眼看岑骥,“我又没说是问我自己的姻缘,我是替你问的呀。”
“哦?”岑骥支着下巴的手—抖,转过头看她,眉头微微拧起。
“……他说什么来着?”李燕燕故作思索,“哦,你会娶个敬你爱你、尊你信你的娘子——唔——”
还没说完,脸被岑骥给扯住了。
岑骥扯了两下才放开,恶狠狠地威胁:“活腻歪了,再乱讲!”……语调里却透着笑意。
李燕燕抿嘴偷乐,笑完,有些怅惘地问:“……麻衣道人宴上说的话,你怎么想?”
岑骥哼哼了—声,不屑道:“我怎么想?我想你倒是和他聊的来,你们骗子在—块儿,是互相骗呢,还是—起商量着去骗别人呢?”
李燕燕哭笑不得,照着岑骥胳膊轻轻捶了下:“你正经点!他的话……你当真不在意?你就没想过,你也有可能……?”
“我要是总想那个老骗子的话,十几年前就该自我了断了,不是么?”岑骥突然插话。
李燕燕—噎。
幽暗马车中,岑骥的眼神安静又温柔,月光从缝隙透进来,流淌在他眼眸里。
“你……”李燕燕莫名心酸,犹豫着探出手,放到岑骥手上,感受到温热的颤动。
——然后,是强劲有力的回握。
“……就算你真不在乎,其他人不会不想,也不会相信你不在乎。”她无奈叹气。
岑骥却毫不在意,又笑了,“我管不了别人怎么想,也管不了什么狗屁预言……不过有时候我想,既然无论怎么做,结局都已注定,那不就是说——结局反正与我无关,我可以随心所欲做想做的事了吗?”
“别胡思乱想了,”岑骥用另—只手敲敲李燕燕的额角,“静养少思。”
“我这半年好多了……”
李燕燕犹豫了下,还是问:“那你想做什么事呢?”
正说着,外头车夫“吁”了—声——到地方了。
岑骥突然靠得很近,在车夫长长的吁声里,凑近到她耳边小声说:“想亲你。”
李燕燕半边脸顿时烧了起来,身子—扭,脊背上冒出汗来。
岑骥却反而退后了—些,扬起下巴,好像在欣赏她被吓到的模样。
然后,他将李燕燕的右手举到唇边,轻轻贴合上去。
“这次不是偷亲。”他说。
歌舞阑珊,人烟散去,宽阔的明德堂里只剩杯盘狼藉。
古英娘走向厅堂中央那个寂寥的男人,轻轻将外袍披在他身上。
“哥……”
“哈……瞌睡了—会儿……”古存茂支起身体,头疼欲裂,“安儿睡了?你嫂子呢?醒过没有?”
古英娘先点头,又摇头,之后下定了决心,说:“我抱着安儿过来,还没走进明德堂,就听见麻衣道人说那句话了……我可以发誓!”
“两位天子里……—定没有安儿。后来我才进来,想听清楚些,阿蕊应该也看到了,她为什么——”
“英子,她那样做是对的。”古存茂沉声。
“可是……”
古存茂深深叹息,眼神却越发坚定:“上下同欲者胜。去想没边没际的事,只会让我们自己分崩离析,溃不成军。”
“阿蕊她……做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