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田婶子,你做的摊鸡蛋,以后就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了!”

李燕燕坐在胡床上,捧着碗陈茶叶梗泡的淡茶,悠闲呷了一口,不吝美言地赞叹道。

田婶子听了,笑得直不起腰,怜爱道:“哎唷,这孩子,你以前过的可都是什么苦日子?”

李燕燕眨眨眼:“……也不算很苦吧。我从前呢,在贵人家里当差,规矩大,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要按时按刻,也就没胃口了。”

李燕燕倒不是违心奉承,她打小就是难养的孩子,不爱吃饭,宁可喝补药,让给她喂饭的庞妈妈操碎了心。长大了,面对宫里的山珍海味,亦少有大快朵颐的时刻,只觉得吃饭是负担,要是能靠含参片度日就好了。

倒是这会儿,十多天没正经吃过饭,被新摊好的、油汪汪金灿灿的鸡蛋勾出来不少口水。

田婶子听了啧啧叹息,说这人啊,当了官了就喜欢搞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生怕自己和白丁区分不开。就像她那个女婿,小时候谁没见过他在街上光屁股乱逛荡,运气好立了军功,被提拔成了别将,几条街的距离,现在到丈母娘家来也非得骑马坐轿子。

“不过呀,这人毛病虽多,但对我们丫头是真好……”田婶子笑着说。

第三次。李燕燕想,这已经是田婶子第三次提起女婿了,想来她对这个小时候光屁股乱跑的女婿十分满意。

“婶子就这一个女儿吗?”

“还有两个小子,”田婶子叹了口气,“和我那短命的冤家统共生了七个,就这三个成人了,他们两个比丫头小了七八岁,还都不到二十呢。早两年,我说让他们姐夫给活动活动,都在军所里谋份差事,哪怕开始低点,有人提携,慢慢也能出头。”

“可他们自己主意大,平时谁也不服,就佩服古大当家,一听说要送他们参军,两个人一商量,干脆偷跑出去投奔白石山了!哎呦,那阵子可把我气的……”

“后来我也想通了,左右有女婿给我养老,他们年轻人,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我说话他们也不爱听……”

“再说,咱们这些人,谁没受过古大当家恩惠呢?那是个热心人,”田婶子笑笑,“要不我也不会照看这古家老宅。”

古家?!……老宅?

李燕燕差点咬着舌头,她、她竟然直接住进那匪首的老家了?!!

……而且做山匪难道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光天化日之下,田婶子就这么轻松随便地谈论?

李燕燕惊得瞠目结舌,半晌,才压低声音问:“那个,田婶子,白石山的事情……咱们这么不遮不掩地议论,合适吗?”

田婶子反而一愣,“这有什么——”

“哦,我给忘了,你是外边来的,不知道这些。白石三寨一半以上的头领,都是古大当家从咱们定州带出去的,家里都有亲朋故旧还留在定州,所以啊,他们做道上的买卖,从来都是绕开这一带的。”

“刘使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的太难看,他不会管的。”

李燕燕这下了然。藩镇间经常彼此争斗,除了正儿八经的战争,抢钱抢东西也是必要的盘外招。对义武军节度使刘翰文来说,白石山悍匪侵扰周边,却单单不动自己这块地方,这简直等于多了支不必供养的奇兵,他自然乐见其成,私相授受。

“原来如此啊……”李燕燕讷讷地说。

“是啊,”田婶子接过话,“我之前听说啊,带你来这儿的,是从前小塔营岑家那个哥儿?他不也是咱们这儿出去的么。”

李燕燕点头。

田婶子热心又健谈,可李燕燕并不敢贸然相信她,所以一直没有说出岑骥,现在看田婶子早就知晓岑骥,便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他是我表哥。长安出乱子了,我家人都不在近前,他才把我带到这儿来的。”李燕燕解释。

田婶子显然对长安的乱子毫无兴趣,倒是问了不少关于岑骥的事,李燕燕尽可能含糊过去。

末了,田婶子突然叹气:“我还记得那孩子小时候,被人抬上马车,送去长安,街坊都说‘这孩子活不长了,一动不动的,眼睛里透着死气’,我当时就不信,说‘这孩子有韧性,等着看吧’。这不,一晃这么多年,他又回来了。”

李燕燕有心从她口里挖些陈年秘闻,附和道:“我听说……表哥来长安前,娘和妹妹都去了,他大受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