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这是我这几日弄的点心,您看看味道如何?”宝儿今日醒了大早,许是因为最近在和先生一起商讨开点心铺子,现在宝儿的小脑袋里装的都是点心方子、点心模具啊之类的事情。
趁着铺子还在修整,她试着做了做食谱上的糕点,她此次做了这云茯苓糕、如意凉糕、草饼、翠玉豆糕和兰花酥各两份,还有几碗糖蒸酥酪,她给娘亲送来了一份,还有一份等会预备着给先生送去。
“宝儿,这样的事情让厨娘去做便好了,怎地自己动手?”燕氏看着桌子上摆形状各异的糕点,这些糕点竟有些是她未见过的,不由引起了燕氏的兴趣。
“这是什么点心,入口绵软香甜,中间夹裹的是什么馅?”燕氏轻咬了一口云茯苓糕,不由大为惊奇,这其中的果馅软糯甜滑,入口即化,清爽适口。
“此乃云茯苓糕,它外层是两片奶白薄饼,夹心则加了杏仁粒,辅以金银花、蜂蜜、白糖和纯正云贵茯苓粉。”宝儿将食谱上的的桂花换成了金银花,可起清热解火之用。
宝儿看着自家娘亲起了兴趣,趁热打铁,样样都给燕氏介绍起来,从软糯青甜的草饼到酥脆可口的兰花酥,最后配以糖蒸酥酪,竟也不觉得腻味。
“嬷嬷你也来尝一些我们宝儿做的点心,当真不错。”燕氏用手帕子擦了擦嘴,接过丫鬟夏眠手中的茶水漱了漱口,笑吟吟看着宝儿,她原以为宝儿对吃的是起了一阵子玩心,时间一过,这热度就消下去了,未曾想这手艺不错。
“嗳。”李嬷嬷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草饼,口感清爽,有一股子清香裹着馅化在舌尖,好不美妙,李嬷嬷第在宫里什么没见过,这草饼自然也是吃过的,只是宝儿做的草饼妙就妙在一口下去不会有甜腻感,而且味道若有若无,引人留恋。
“果真是好手艺!小小姐可以同宫里的御厨相媲美喽。”李嬷嬷和蔼地笑着夸赞宝儿,宝儿才十岁,自然比肩不得那些功夫深厚的御厨,虽说李嬷嬷话语有夸大的成分,但这样的手艺放在后宫内也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娘亲和嬷嬷可是吃了我甜糕,嘴巴才这么甜呢!”宝儿看着娘亲和嬷嬷对自己的大加夸赞,圆溜溜的大眼睛弯成一双月牙儿,眼底流光溢彩。
燕氏今日被宝儿逗得开心,丫鬟婆子自然是人人都得了赏钱,屋内也是一片欢声笑语,突然有婆子来报说门外有林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春华来了,有急事求见燕氏。
燕氏听到婆子这样一说,心里一跳,忙得让她将人带来主屋,那婆子一去,燕氏就让李嬷嬷收拾东西,看来今日要去趟林府了,一阵忙活后看着宝儿还在,燕氏欲将自家女儿赶回去,可耐不住宝儿花言巧语磨着,只得将人留在屋内。
梅氏身边的丫鬟春华一进到正屋,眼泪汪汪地几欲掉落下来,急忙将怀里的信件交予燕氏,刚才梅氏苍白着脸声若游丝让她务必将此信交到燕氏手里,然后就晕了过去,春华吓得魂都快没了,现在见到燕氏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燕氏看着面色发白的春华,以为梅氏那边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手忙脚乱地打开了信件,一目十行扫完后才安了心。
原来梅氏从前些日子在寺庙内察觉自己被人陷害,就将计就计,瞒着众人肚子里怀了孩子,就连徐梦梦也不知道,在寺庙内为了掩人耳目就装晕,回到林府后就专门请了一个送子观音供着,然后饮食起居一切照旧,那些首饰燕氏连夜让人打造了一模一样地送了过去。
林家来的表妹今日终于忍不住有了新动作,让裴嬷嬷偷偷往燕氏送过去的燕窝动了手脚,这不就被抓住了,然而裴嬷嬷一口咬定燕窝本就有问题,死不承认,而那个林家表妹也一直挑拨着一家人的关系,暗指是梅氏将整个徐家闹得鸡犬不宁,林母心里也开始有了怨言。
然后梅氏借机又病重,请燕氏过去演一回戏,这边燕氏正收拾着东西往徐家赶,这边梅氏却收到了一封不知从哪里扔进屋里的信,这一打开,只教梅氏看变了脸色。
宝儿送了母亲出了门,然后恹恹地往陆啟宗的住处走去,燕氏不愿让后宅的肮脏事污了宝儿的眼,这一次宝儿是所有办法都用尽了,也没能让燕氏同意带她去徐府。
宝儿也担心徐梦梦心里不好受,看样子只能等下次做些好吃的去看她了,只希望梅姨母一切顺利。这般想着,宝儿就进了陆啟宗的院子,院子里静悄悄地,韩青也没在。
宝儿觉得有些奇怪,就径直走向陆啟宗住屋子,门只堪堪掩上了,宝儿轻手轻脚推了门进去,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突然听到内屋有粗重的呼吸声,透过屏风看见两个隐隐绰绰的人影,她悄悄地走了过去,透过屏风的小孔看到先生鲜血淋漓的手臂,韩青正在帮陆啟宗处理伤口。
宝儿入目一片血红,双目一紧,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倒在地上血色模糊的身影,一瞬间头有些刺痛。
“谁在那!”韩青眼风一扫,就看到屏风后躲着人,厉声问道。
这时候宝儿躲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看到先生上身衣衫褪尽,紧闭着眼半躺在床上,手臂上的伤口异常狰狞,血肉已经翻了出来。
“先生这是怎么了!”宝儿看着此番景象,心里突地一痛,颤着声音问道。
“这……”韩青赤红着双目,听到宝儿带着哭腔的问话,心里一阵愧疚如潮水般涌来,今日主子去见陆家生意上的一个合伙人,怎知回来路上遇到了一队黑衣人的刺杀,主子为了救他就替他挨了一刀。
想到这里,韩青就气得双目通红,不知是谁下的毒手,来人招招致命,而且都是死士。
“先生……他……我去把府医爷爷请来。”说罢,宝儿擦了擦眼角飞快地跑了出去,宝儿一面让小丫鬟去叫云霜煮一些粥食和面食,一面朝顾老爷子的住处跑去,没看到男人缱绻的目光。
宝儿拉着老爷子是紧赶慢赶,就害怕先生失血过多就永远也醒不来,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男主为了救女主受了伤,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宝儿和顾老爷子进屋时就看到韩青端着一盆血水往外走去,老爷子心里一顿,这恐怕伤得不清,急忙往屋内走去。
宝儿心里已经被恐惧占满了,小姑娘从未见过这种场景,她记忆中最严重的是爹爹跟随着圣上去打猎,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折了脚腕,在床上躺了好久才能下地走路。
宝儿满怀担忧地看着先生,许是因为过于疲累,陆啟宗已经熟睡过去了。
顾老爷子问了韩青几句,又看了看伤口,伤口上的毒液已经处理干净,就拿出药粉洒在伤口上,让韩青用白布带包扎起来,开了一个方子,留下了一瓶药粉后就走了。
宝儿放心不下先生,韩青见她坚持,就只能随她去,然后出门抓药去,这人一走,屋子里就静悄悄地,只有陆啟宗和宝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交缠在一起。
宝儿趴在床沿上,轻轻碰了碰陆啟宗的手臂,然后又将自己的小手放在陆啟宗的掌心内,爹爹受伤睡觉时总喜欢握着娘亲的手,宝儿问过娘亲,娘亲红着脸回答说是受伤过后的人太脆弱了,睡觉时也不安稳,手里总要抓着一件东西。
宝儿想先生应该是这样的,不然为何他眉头紧紧地皱着呢,思于此,宝儿伸出另一只手抚着陆啟宗深皱的眉头,嘴里还念着:没事,我在先生的身边呢。
宝儿打量着先生的眉眼,世间竟会有如此好看之人,然后调皮地用自己的小手摸了摸陆啟宗的脸,温热的触感让宝儿心里一顿,急忙忙地收回了手,然后继续趴在床沿,嘴里开始哼起曲子:忙上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
屋内落了满地的日光,白晃晃地照在案桌上,微风携带着花香抚着床帐子,男人不知是何时睁开了眼,温柔地注视着宝儿,女孩小小地缩成一团趴在床沿边熟睡着,小姑娘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他刚才在梦中好似听到宝儿哼的曲子,那是前世里宝儿会唱的曲儿,尽是仓怆与悲凉,而今生听来却是梦外人唱着梦中曲,熟悉又陌生。
男人掌心圈着宝儿的小手,眼底铺满了半春的颜色,他支起身子将熟睡的宝儿抱着,唤了韩青将外屋的竹榻移进来,将宝儿抱到榻上,盯着宝儿看了许久又敛目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