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木槿也还不确定,因为现在c市这一波打击传销肯定会蔓延好几天,高潮层出,抓住不少老总。她很可能得留在这儿,跟师兄一起跑新闻。
“还没确定,我们主任来了。”木槿笑了笑,问林老实,“你呢?什么时候走?”
林老实说:“应该明天吧。我跟警察说,我可以自己回去,警察不答应,说通知了我的父母,他们明天就会来接我。”
“恭喜,逃出牢笼,获得新生。”木槿伸出右手,一脸真诚,“谢谢你的帮助和隐瞒。”
林老实也伸出手轻轻跟她握了一下手,笑着说:“客气,帮你就是帮我自己,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对了,把你的账号留给我吧,我还借了你3900块,等回家就还你。”
木槿摆了摆手:“不用了,这是一笔活动资金,我们单位出,你给我干嘛……”
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了什么,闭上了嘴,瞪大眼看着林老实。这个家伙,看起来一副憨厚好相与的样子,不料是个心机深沉的,竟然拿话套她。她一时不防,竟然中了他的计,被他发现了。
木槿不知该笑还是该气,顿了下,无奈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我觉得我瞒得挺好的。重新认识一下,我是xx的记者沈容。”
林老实说:“我遇到你师兄好几回,他从来没提过你的名字。而且今天你师兄走后,我跟庞大海聊天时,他跟我提了一个有趣的事。他告诉我,当初骗木槿过来的那个男人并没有见过木槿,两人是在一款游戏认识的,玩了小半年,直到那男人被骗进了传销,要拉人头了,他才想起木槿。”
“后来,他又跟木槿联系上了,不过因为出租屋太破了,而且那家伙长得也不大好看,所以一直没跟木槿视频过。听他说了这段往事,我忽然响起他们曾提过,你来就生气地把那个男人给赶跑了。当时他们的解释是说,你因为被骗,太生气,说有你没他,有他没你,强硬地让主任给他调了寝。可我知道你的情况,你是自愿进来的,哪来受骗一说,所以你强逼着毛主任给他调寝只有一个目的,除非你不是原来的木槿,怕朝夕相处被他发现了破绽,故而把他赶走。”
木槿听他说完后,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没错,我不是木槿。上半年,我跟师兄采访了好几起被骗进传销的新闻。传销受害的不止是被骗进去的那个人,还有他背后的亲人。有个老太太,老伴死了,就只有一个儿子在外面打工,后被工友骗进了传销,六亲不认,每个月还要打电话给老太太让她寄生活费。七十岁的阿婆,就这么一个儿子,忍不下心不管他,那么大年纪还每天到处去捡空瓶子、废纸卖了给儿子寄生活费。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一例两例……”
“所以我跟师兄就想做一个揭穿传销的新闻。但光报道没有用的,哪年不报道几次,但传销还不是照样存在,所以我跟师兄商量,潜入传销,了解传销的洗脑模式,运作模式以及财务情况,还有传销的巨大危害,找到切实的数据,写了一份内参递上去。”
“两个多月前,木槿要来c市见网友的事被她妈妈知道了。她妈怀疑那个男人是个骗子,担心木槿上当受骗,木槿不听她的,母子俩产生了争执,为了拦住女儿,她妈找上了电视台的一档父母与子女调解栏目,想让大家帮帮劝劝木槿。这事被我和师兄知道后,我们经过调查,怀疑木槿的网恋男友是在搞传销,一个冒名顶替的念头就这么产生了。我用木槿的名字和身份证号做了一张□□,在约定的时间坐火车来了c市,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至于为什么不用我本来的身份,那是因为我是记者写过不少报道,还出过几次镜,网上还能搜到我写的新闻稿和照片。未免暴露,所以才假借了木槿的身份。”
原来如此,林老实点头,忽地问道:“那接我电话那人是谁啊?”
木槿掩嘴偷笑:“我师兄,我妈的电话也是他,他用了变声器。我们约定好,隔一天打一次电话,报平安,并想办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传递信息。”
“你们俩真会玩。”林老实无言以对,敢情他们听了一个多月的母女情深都是假的。
木槿笑:“这不是特殊时期得用特殊办法吗?”
行吧,林老实把话题转了回来:“你把你的银行卡或者支付宝账号给我,等我父母过来,我把钱还你。”
他们住在不同的城市,今日一别,应该不会再见了。所以林老实才急于要到卡号。
他的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开进了医院,停在他们旁边几米外,紧接着一个四五十岁,穿着笔挺西装,皮肤比较白,看起来就是个成功人士的男人匆匆从车上下来,一脸急色地跑过去抓住木槿的手,上下打量。
见木槿完好无损,没受伤,他舒了口气,然后不高兴地教训道:“阿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胆大妄为,一个女孩子竟然潜进了传销里。我和你妈就你这一个女儿,你要有个什么,你让我怎么给你妈交代!”
“不要提我妈,沈旌,这世上谁都有资格提我妈,就你没有。还有我已经成年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着,你怕绝后了,找你的新欢生去啊,你爱生多少都跟我没关系!”沈容蓦地变了脸,甩开了沈旌的手,转身就走。
跟着沈旌下车的男人见了,叹了口气,上前拦住沈容:“阿容,沈总真的很担心你。今天下午一看到新闻就丢下开到一半的会,马上坐飞机过来找你,你就别跟他置气了。”
沈容没有回头,在寒夜中站了几十秒,终于开了口:“沈老板,我妈临死前就跟你离了婚,我跟了她,户口也跟她迁走了。我们早不是一家人了,如果不是因为改了名字,相关的证件也要改,我早把这个沈字去掉了,你既然当初为了那个女人抛妻弃女,那就请你坚持到底。人生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回头路,你要能坚持不悔我还会高看你一眼。”
沈旌似乎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会如此恨他。心下涩然,也不管还有陌生人在场,焦急地说:“阿容,以前是我错了,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沈容笑了,那是带着嘲讽的笑声:“你能让死人复活吗?如果可以让我妈活过来,那我就原谅你。”
年轻男人似是落忍,轻声说:“阿容,人死不能复生,你这不是为难沈总吗?”
沈容讥诮一笑:“那也是你们沈总先为难我。沈老板,咱们两看两相厌,以后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也不要去找主任干涉我的工作,否则为了摆脱你,那我只能去做一名战地记者了。”
丢下最后一句话,她迎着冬夜的冷风,大步离开了医院。
林老实没追上去,他想沈容这会儿应该更想一个人呆着。
罢了,今天是问不到银行卡号了,只能回头把这笔钱汇到她的工作单位。
林老实瞥了一眼木木地站在院子里,看起来很落寞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转身上了楼。种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今日的苦果都是他昔日酿下的。
次日,关于传销的话题并没有冷下去。因为昨晚半夜c市的警察全体出动,端了78个传销窝点,抓住组织三十人以上传销的头目好几百人。
这次行动被称为史上最严传销打击案。
同时全国其他传销严重的地方也相继传来好消息,端了多个窝点,抓住了不少头目。全国风声鹤唳,还没被端的传销团伙人心惶惶,不断有老总携款逃跑,引发了一轮新的跑路高潮。
不过这些都跟林老实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原主的父母来了。
原主的父母都是很本分的普通工薪族,乍然间看到瘦了好几斤的儿子,林母激动地落泪,赶紧抱住了他:“阿实,阿实,你这孩子真是吓死我和你爸爸了……”
一家三口哭成一团。因为林老实中毒很浅,身体已无什么大碍,次日就被获准出院了。
当天下午,林父林母就买了车票,亲自送儿子回学校。
在出院前,金阳醒了,他想见林老实。听完护士的转达后,林老实没有任何的犹豫,坚定地拒绝了:“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不必见了。”
金阳明知原主考了研,明年要么继续学业要么领了毕业证出社会工作,无论怎样,都还有一个尚算光明的未来。但金阳为了一己之私,为了拉人头,为了所谓的升级发财拿提成,不顾同学情谊,将原主骗了过去,毁了原主的一生。
哪怕金阳也是被骗进去的受害者,林老实也没法说原谅他。
但没料到,他不去见金阳,金阳竟然让护士搀着他过来了。当时林老实已经收拾好东西,办好了出院手续就要走了。
金阳站在门口,一脸愧色地看着林老实,喏喏地喊道:“阿实……对不起……”
林老实挽着心有不忍的林母说:“妈,走吧,爸爸还在楼下等我们呢!”
金阳看着他们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无边的失落和愧疚涌了上来,高中时同住一个寝室,他跟林老实关系最好,有什么不会的都问林老实,林老实总会不厌其烦地跟他讲。可惜他没有学习这个细胞,高考没考上,高中毕业后就出去打工了。没有学历,没有技术,又吃不了苦,只能拿微博的薪水,他越来越不甘,后来就被人骗进了传销,他最初也是想过要跑的,可他跑不了,最后稀里糊涂地就留了下来,开始干起了骗人的勾当,现在想来就像是做梦一样。
不同的是,这场噩梦醒来后,并不意味着就结束了。
回到学校的第一天,刚到寝室楼下,原主的同学汤圆马上兴奋地跑过来抓住林老实说:“阿实,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考研的笔试成绩出来了,你考了第一名,382分,比跟你报考同一学校同一专业的隔壁班张桦多了足足30分,他排在第四名。你只要面试成绩不得鸭蛋,就肯定没问题啦!”
林父林母听到这个好消息,脸上的疲乏和多日来的担忧一散而空,激动得笑开了话:“阿实,这是你同学吧,叫上他,还有你们寝室其他人,咱们一起出去吃顿饭,庆祝庆祝。”
林老实不答先问:“老二呢,他考得怎么样?”
汤圆笑嘻嘻地说:“他没你考得好,但过线肯定没问题。走,咱们今晚去狂欢,明天你们就要为复试做准备了。”
当天晚上,林父林母请了林老实的室友们吃饭,次日就坐车回去上班了,临走时,只叮咛林老实不要骄傲,一定要好好复习,争取复试考个好成绩。
四月中,林老实参加了复试,表现不错,以综合第一的好成绩被录用了。
系统:恭喜宿主,任务完成,获得愿力1,总愿力4,还要继续下一个任务吗?
4点愿力了!林老实深吸了一口气,说:继续!
……
林老实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漆黑的小屋子里,这个屋子非常简陋,里面连个椅子都没有,空荡荡的地面也是以前那种水泥地,他用力拉了拉门,门外被上了挂锁,打不开。
既然出不去,那先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吧。林老实找个干燥的地上坐下,开始接收原主的记忆。
看完之后,林老实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原主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淘宝刚兴起的那几年,他就抓住了商机,进军淘宝,生意做得很不错,才干了半年,就做到了一个月几十万流水,月赚好几万。
不过那时候智能手机还没出现,为了做生意,原主只能整日守在电脑前,唯恐错过了客户的信息。他这样除了一日三餐和发货收货,几乎全守在电脑前,晚上还经常忙活到很晚,被保守、控制欲极强的父母认为他沉迷网络,不务正业。
他这样没日没夜地上网,大家都觉得他有网瘾。父母见过网瘾的小孩,整天就只知道上网,逃课也要去网吧,没钱也要偷钱去网吧,看自家儿子整天呆在里面上网,觉得自己儿子也染上了这种恶习,担忧不已,又劝不动儿子,怒得砸了电脑。可没用,改天原主又买了一台电脑回来。
后来听人说有个什么封闭式的戒网瘾体校,一年交两万块,能保证戒掉网瘾,非常有效。原主的父母听了宣传,挺心动的,于是就把原主骗进了戒网瘾体校,让他在里面呆了整整三年。
原主在里面受尽折磨,出来后被父母安排到了亲戚的单位做保安,浑浑噩噩度日。
原主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偷偷攒了一笔钱,租了个小房子,弄了台电脑,又搞起了淘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干了三个月,就能月赚上万元了。
这时候原主的父母发现了,无论原主怎么解释,他父母都不相信在网上做生意能赚钱。觉得他在说谎骗家里人,把他的电脑砸了。
原主气得没办法,将银行流水和存款给他们看了。他们才信了,但提出了一个要求,将银行卡给父母保管,每个月赚的钱只能留一千块当零花,其余的全上交。
为了干自己喜欢的工作,原主妥协了。哪知这只是个开始,警报并没有解除。原主的父母唯恐他把钱乱花了,天天翻他的支付宝账户,查他的各种转账记录,甚至连货款快递费也要过问,而且只要钱少了,就怀疑他是在上网玩,根本不是在工作。
他们这样天天干涉,生意根本没法做。一气之下,原主关了淘宝店,天天家里蹲,无论如何都不肯出去工作,性格也越来越孤僻。
原主父母又不满了,骂他是个废物,白养他了。亲戚朋友也看不起他,说他一个二三十岁的人了还一事无成。
原主天天遭遇这样的语言暴力,觉得人生无望,生不如死,恨不得死了算了,但又没这个勇气。
直到一个暴雨夜,他跟父母大吵了一架,冒雨跑了出去,不幸踩到了被风刮断掉在地上的电线,触电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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