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远不说话,缄默着打了一杆球。
“那天董事会天域入局,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如果我不发布重组停牌,相信用不了几天,就能收到你举牌到接近30的公告。你准备先到要约线,再研究能不能收购汇诚总股到控股线,直接取得控制权。所以我先一步下手,重组停牌了,你的一切行动就得等到汇诚复牌,你那些钱就会被困住。东道的现金流撑得过来?”是的,孙诚义太了解他了。他跟杨开远从小一起长大,小学到大学都是好朋友。两人几乎是相互扶持着走完了三分之一的人生。包括当初开创汇诚,两人几乎都将所有心血耗在汇诚。
外人只知道他们因引进投资理念不合才吵一架,分道扬镳,其实那只是触发绝裂的一道不起眼的引线。
杨开远只顾打球,不回。
如果不是因为汇诚困了那么多现金,如果不是因为孙诚义抢先一步发布了重大资产重组停牌,自己的资金压力也不会这么大。
从小学到大学,只要杨开远生气沉默寡言,孙诚义总有无数方法让他开口,这次也不例外:“我甚至知道了你的下一步,逼我复牌。”
杨开远终于又开口说话:“没错,我会逼你复牌。”
果然如孙诚义所料,他说:“你应该知道,我有足够的理由停牌。我不会坐以待毙。”
“呵呵,你所谓的不会坐以待毙就是传出那些可笑的谣言?孙诚义,你所谓的揪出内鬼的发布会,你以为我会畏惧?”杨开远继续挥动球杆,“这些都是烂招。”
“你的确找电视台搞了汇诚,我可以合理怀疑你指使昊东,引汇诚入局。”
“所以只要有怀疑,就可以不论真假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你应该知道,谁引我入局其实并不重要。”
“是,舆论最重要,所以如果用一场发布会把脏水泼给我,就能摆脱你目前的困局,你很乐意这么做。反正你用惯了这种烂招。”
孙诚义也跟着挥球:“听你这意思,是想把二十年前的旧账翻翻?”
杨开远怔住,二十年的事是他不愿意揭起的伤疤。但他没有想到,孙诚义会一再提起。
杨开远突然就愤怒了:“我会怕你翻旧账?”
“当年超市的确是因为你才损失了一大笔钱。二十年前两百万可不是小数。如果不是那大笔亏空,用得着别人投资?我们用得着吵架?”孙诚义不想再提,“算了,都过去了。”
孙诚义虽然一脸不想再提的表情,但现在主动提起的却是他。
杨开远又难抑制情绪,声音猛地拔高:“你又旧事重提。孙诚义,当年你就不信我,现在你还是不信我。我说过了——”他情绪刹那激动,“当年是我表哥说找到了一个更好的供应商,对方是实实在在供应了一笔物美价廉的海鲜,所以当我表哥说对方要两百万的货物预付,我才会把钱打过去!结果我没有料到,我表哥把那笔钱拿去赌了!”
“我说过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是你先提的!当年合伙开超市,我们是合资,各占一半的股。我看你不愿意抛头露面,所以但凡能出面的事我都做!”杨开远提起当年就激动,“我辛辛跑跑去找供应商,我甚至陪喝了十几瓶啤酒,把胃都喝吐血了,才换来这么物美价廉的海鲜。两百万亏空后,我甚至还跟供应商炫耀,说你是我兄弟,你信我!让他安心继续供货,财务那边我直接一句话就能搞定。结果呢?孙诚义,你竟然直接给我换了供应商!还交待财务没你签字不能再往外打钱。行!供应商换就换了,你说亏损两百万,周转有问题,我又辛辛苦苦去拉投资。你却又对投资对象百般嫌弃!”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主动提。”
“你永远都是这样,高高在上,云淡风轻。一句你从不求人,所有脏活累活就全部我去做!孙诚义!你觉得很理所当然是吧?你觉得自己就应该呆在温室里,别人就活该去给你跑腿,给你做牛做马?就像你这次让汇诚股价暴跌,直接造谣暴跌的事跟东道有关!我告诉你!汇诚虽然当年我退股走人,但他如今的市值里有我当年的努力,这是你永远无法抹杀的一点!”
“所以你就拿汇诚来出气?”
“呵呵,谁在拿汇诚撒气?你能把自己收购失利的责任全泼给我!凭什么我不能控股汇诚!”杨开远用力挥了一杆球,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孙诚义,想弄我出局,你还欠火候!”
“当年你从汇诚退股,每股占的钱,我三倍给你了,那两百万,也用公款填了。我不欠你,更不会让你控制汇诚。”
“呵呵。”杨开远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好一句你不欠我!我如果不是被你逼退股,那些股份岂止是三倍?孙诚义!汇诚的诚是你孙诚义的诚,但汇字,你忘了是谁取的?”
孙诚义避开这个话题,只问,“我这次来找你,只是想确认一句,你愿不愿意收手?”
杨开远挥杆把最后一球完美落洞,把球杆摆好,丢下一句:“妄想。”就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