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蔚懵了。
再后来,程枫老家来了人,堵她骂她,揪着她的头发说必须要负责。也是这时,宁蔚才知道,原来程枫在乡下老家……是有未婚妻的。
宁蔚那一刻,想到了死。
黑暗里,她拿美工刀割腕,一下一下麻木不仁。窗外骤然响起的鸣笛,倏地拉回她理智。那一刻,她想到了弟弟。
人间苦难处,她还有唯一的亲人。
哪怕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也如明灯指引,救她于死、让她向阳而生。
宁蔚是个拎得清的女人,爱与恨,都能让人一夜长大。
收起落魄和悲愤,她和程枫以及那个未婚妻面对面地谈了一次。未婚妻初中辍学,性格泼辣,还想要对她动手。宁蔚钳住她的手腕,把人甩去一边,冷冷道:“我也是个受害者,程枫和我交往的时候,并没有告知他有婚约。”
她的目光犀利如锋刃,决绝的光芒,让程枫低下头。
宁蔚说:“你毕竟是为了救我而受伤,你要多少钱,我赔给你。从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生死不见。”
程枫的爸爸开口就要二十万。
这几年,宁蔚疯狂驻唱,只要有活儿她都接。地下黑场子,音乐节和声,甚至县城商场开业的大舞台表演,她都愿意去。
一笔一笔的钱,她都记得明明白白。
不是为了偿债,是为了让自己长记性。
她父母早逝,童年不幸,少年遇人不淑,她得过抑郁症,无数次想过去死。直到去年,她漂泊来到清礼这座城市,在酒吧,遇到一个每一周,都会点右手边的卡座,安静听她唱歌的男人。
直到,她在收拾行李,准备浪迹去另一座城市时,与霍礼鸣相认。这个从未被生活优待的女人,第一次,有了被岁月拥抱的暖意。
故事冗长,寥寥几段,却已是她半世人生。
静止的山风又呼啸而吹,在每个人的耳朵里风声鹤唳。
霍礼鸣终于开口,第一句话是:“那二十万,我帮你还。”
宁蔚蓦地抬起头,眼里却没有雀跃的光彩,她低声说:“早还完了,但那家人贪得无厌,一直找我麻烦。”
霍礼鸣说:“你跟我去上海。”
宁蔚:“错的不是我,我不走。”
这时,佟辛也忍不住插话:“对,姐姐没错,是那家人太无耻!”
霍礼鸣亦没再坚持,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他需要再从长计议。
四人驱车下山。
霍礼鸣把宁蔚送回住处后就走了,他给老赵打电话,打探一些信息。
宁蔚独坐在屋里,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她觉得自己狼狈极了,裹满了水草烂泥,沉甸甸的,苟且偷生,太累太累。这些年摸爬滚打,见惯人情冷暖,早已将自己置深度外。
她以为自己可以抵抗万箭穿心,岿然不动。
却从未想过,这一次,在佟家父母面前,却彻底崩溃。
门铃响,宁蔚深喘气,一瞬回魂。
以为是霍礼鸣忘了拿东西,她没什么防备地去开门。站在门口的,却是佟斯年。
宁蔚条件反射地关门,佟斯年用力按住,把门推开后,强势地走了进来。
他抵在门口,反手将门关紧。沉静的眼眸如深海,定定看着宁蔚。
宁蔚率先败阵,别开了脸。
佟斯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宁蔚看向他,眼神又降了温,“告诉你,我有一段多糟糕的过去,告诉你,我为了一个人渣,被命运如此捉弄。告诉你,我不相信任何男人了,我只爱我自己――可事实上,现在的我,连爱自己的能力都丧失了。”
不会爱人,也不会被爱。
这是命运给她残忍的惩罚。
宁蔚的喉咙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每一个字都像用刀尖刻印,她看着眼前这个斯文英俊的男人,靠得那样近,可理智却告诫她,离他远一点。
这样好的男人,她爱不起,也配不起。
宁蔚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傲慢,方才的失控情绪硬生生地给憋回了心底。她看着佟斯年,哑然淡声:“你不要费心思了,我跟你没结果。”
佟斯年蓦地一笑,“有没有结果,你说了不算。”
“这么固执有意思?凸显你的深情,还是满足你的挑战欲?我这样的女人,你图什么?图我荆棘的过去,还是图我漂泊不定?”宁蔚开诚布公,亦或是破釜沉舟,她以冰冷眼神回赠有心人,“佟斯年,我已烂成了一摊泥,心上绝症,无药可医。”
数秒安静。
佟斯年始终表情沉静。
他向前一步,双手轻轻按在宁蔚双肩,他借着力,把人按坐在沙发上。然后双手撑着两边扶手,不留一丝余地的将宁蔚圈在臂弯里。
他的目光像烧滚的岩浆,提炼出深情与不渝,他淡淡“嗯”了声,“那是你没碰见好医生。”
宁蔚一怔。
“但现在,你遇见了佟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