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慢了脚步,后面的人也跟着放慢了脚步,总是有意无意地保持着的一段距离。
原泓和沐烟两人房里探出头,看着一前一后离去的两人。
“这鬼皇帝也太不是东西了吧,还想再把人关起来不成?”沐烟说着就捋袖子,准备往外冲。
“行了,你别跟着添乱了,冲上去也不顶事儿。”原泓一把拉住她道。
“他这带进宫就出不来了,她还是瞒着萧昱跑来的,这要是回不去,那边还不得气死了。”沐烟气愤地道。
“那现在能怎么办,只能看她自己的本事了。”原泓道。
现在解药还没拿到,便是让她走,她自己怕也不会走。
“可是那鬼皇帝根本就没安好心。”沐烟愤然道。
“谁让东西现在在他手里,再等等看看。”原泓看着已经消失在夜色里的两人道。
沐烟叹了叹气,一侧头看着挨着自己的人,秀眉一横“你爪子往哪摸呢?”
原泓低头一看,自己刚才为了拉住要抽刀子动手的她,整个人把她手都抱住的,连忙撒了手退了几步。
沐烟理了理衣袖,利落的将方才弄乱的头发一绾,转身往榻上一坐道,“你是答应了要把东西给送到手的,现在你不能撒手不管,耽误了大事,我让你丞相府上下鸡飞狗跳信不信?”
原泓怪异地看着凶神恶煞的女人,实在难以想象方才那番作戏之时娇柔的样子是怎么做出来的,“我说,凤婧
衣身边,就没几个正常的女人吗?”
顾清颜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好像还有一个喜欢扮男人的,这一个时而娇柔美艳时而凶恶骇人,个个都是怪物。
“你说谁不正常?”沐烟凤眸一沉喝道。
“我,我,我不正常。”原泓连忙先离开了,跟这样的怪物女人还是少打交道的好。
丞相府外,夏候彻已经上了马车,可跟着出来的人却站在外面半晌也不肯上马车。
他伸手挑着车窗的帘子,冷然道,“你还想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
“我可以骑马走。”凤婧衣道。
“看来你很希望让人都知道,如今的北汉皇后娘娘到了大夏的宫里?”夏候彻毫不客气地道。
凤婧衣咬了咬牙,还是上了马车,但却尽量坐在了离他最远的位置。
夏候彻沉声下令,“回宫。”
马车内一片黑暗,谁也看不清谁的面色,只是偶尔被风卷起的车帘,透进沿路街道店铺的灯光。
夏候彻伸手想要去拉她的手,却被她避开了。
“夏皇,请自重!”
“自重?”夏候彻冷然失笑,“当初你在这里的时候……”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去想,你也不要再执着。”凤婧衣打断他的话道。
“朕原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冷心的无情的人,如今才发现,你的心才冷硬得可怕。”他怅然叹道,黑暗中的声音满是落寞。
可能,她的心也并非冷硬,只是所有真正的温柔全都是给那个人的,给他的只有冰冷的刀锋,无情的冷漠。
也许那三年对她而言已经过去了,可却是他怎么也过不去的魔障。
马车驶进承天门,停在了皇极殿外。
孙平带着宫人赶紧奔下玉阶迎驾,然而挑开车帘下了马车的人却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人,斗蓬的风帽压得很低,他却还是认出来了。
是前皇后,也是如今的北汉皇后,凤婧衣。
只是皇上这个时候又把这个人带回来,到底是在想什么,举朝上下对南唐对北汉都视为大敌,若是知道了这个人来了盛京,势必又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夏候彻侧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便举步前往暖阁的方向,她默然跟在后面,进了门便直接问道,“现在可以把东西给我了吗?”
“好啊,你留在这里,朕就让人把解药送到丰都去。”夏候彻道。
“夏候彻,你不要强人所难。”
夏候彻解下身上的皮裘,背对而立站在炭火盆前取暖,“你是要回去看着他死,还是留在这里让他话,你自己看着办?”
只要他一日不给她解药,她就一日不会走,不是吗?
凤婧衣痛苦地望着几步之外的背影,哽咽着说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就在数天之前,若不是他我又差一点失去了我另一个儿子,夏候彻,你是非要我身边的人都死绝了吗?”
夏候彻背影一震,提起那个孩子,那个在岳州死在他手里的孩子,他顿觉深深的无力。
许久之后,出声道,“你在恨我?”
“很小的时候我恨我的父亲将母妃和我们弃之不顾,母妃死的时候我恨靳家,南唐亡国的时候我恨你和大夏,凤景差点毒发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恨你,我的孩子在我面前死掉的时候我也恨你,可是人一辈子那么短,我不想全都用来仇恨和算计,我只想清清净净过几年安稳的日子,没有国仇家恨,没有明里暗里要防备算计的人,如此而已。”她声音哽咽而颤抖,望着他的背影道,“所以,我不恨你了。”
夏候彻闻言转身,望着她满是泪光的眼睛……
“我不恨你,但我也不可能爱你,不可能去爱一个敌国皇帝,一个害死我孩子的凶手。”她说罢,泪已夺眶而下。
南唐长公主,北汉皇后,哪一个她都不可能去爱上大夏的皇帝。
夏候彻一步一步走近,站在她的面前,“那你告诉朕,你现在在哭什么?”
凤婧衣别开头,擦去脸上的泪痕,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再不拿到解药回去,他就会死……”
“你就那么想他活?”他问道。
他曾想过,也许没有萧昱的话,他们不会是这个样子。
只要那还个人还活着一天,她就永远无法回到他的身边。
“对,便是以我之命换他一命,我也要他活。”她凝视着他,坚定地说道。
“倘若,今天中毒垂死的人也有朕,这一颗解药,你要救朕?还是救他?”夏候彻沉声逼问道。
那个人就比她性命还重要吗?
他嫉萧昱,却又该死地羡慕她,羡慕他那么早就遇见了她,羡慕他得她心心念念地牵挂。
而他费心思,怎么争,也争不来她一丝眷顾。
“救他。”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道。
这是一个假设的问题,即便真有那一天,她也会救那个,因为这条命是她欠他的,是他们的儿子欠他的。
若他会死,她会与他黄泉相见,在那个没有仇恨,没有牵绊,没有三国之争的世界告诉他,她爱他。
虽然没有他爱她那么深,可是她真的爱他,真的想他。
可是,人生在世,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不管不顾,随心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