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人各有志,若有机遇,谁不愿做个天子近臣,虽伴君如伴虎,但花团锦簇的前程和权势就在那里摆着。
都道读书是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但做官做到刘裕这个份上,饶是曾有过年轻锐气踌躇满志,为万民立命一展宏图的志气,可随着宦海沉浮,锐意和志向全都打磨成了中庸持权,入仕为官的初心早不知变了多少回,眼中只余下那官场的权势和富贵。
若当今圣上是个勤政爱民的明主,朝廷风气不当如此,朝臣里也不当全是蝇营狗苟之辈,总会有那么几个为民请命,尽忠纯直的臣子,可明正帝实在昏庸,亲奸佞远贤臣杀谏臣,当今圣上如此,上施下效,朝堂乌烟瘴气,朝臣争利弄权,便该是这个样子,怨怪不得旁人,时也势也。
刘裕心中藏着一口浊气,这浊气压了多年,至明正初年伊始从未消散过,且这浊气愈积愈重,无法消解。
“两姓联姻,外人干涉不得,端看余家五郎的思量。”刘老夫人通透,“只薛家再好,到底是宗亲,与宗室结亲,只得富贵。”
宗室眼看着花团锦簇珠围翠绕,有尊贵有富贵有体面,可自古以来宗室也最为皇帝忌惮,圣上如今瞧着爱屋及乌放任薛家,焉知靖远伯府会不会就是下一个安南侯府?明正帝对靖远伯府薛家放任自流,焉知不是因着靖远伯府势微,并无军权在手,折腾不出什么风浪来。
可若哪一日靖远伯府手伸得太长,叫龙椅上那位感受到威胁,外戚干政的下场,堪比谋逆,也不外如是。
端看余五郎如何选,宗室女轻易沾染不得,他若知权变分寸,便该舍了这门亲。
刘老夫人叹了口气,刘裕自然晓得母亲为何叹息。
余湛行到底出身寒门,不是世家大族举合族之力培养出来的子弟,大家族的底蕴非勤勉读书就能足抵,余湛行虽有才学,可眼界见识终究是差了些,且又无机敏灼知的亲长在身侧提点,只怕薛家这门亲是要成了的。
“他有大才,便不与咱们亲近,前程也耽误不了。”人各有缘法,刘裕虽欣赏余启蛰的才学,但收他做门生,多半还是因着余娇的缘故。
“若他应下薛家的亲事,聘礼少不得要头疼,靖远伯府到底不是普通门户,于下聘上自不叫他作难,也算全了当初他们家收留三丫头的恩情,往后便再无相欠。”刘裕原先要为余启蛰铺设一条入阁的坦途,徐徐图之,也是为了余家庇护过余娇的这份恩情。
当日刘子期带余娇回京,刘裕以为刘子期已报恩过余家,安置妥当了。
后来才知,子期并未施钱财给余家,也未提报恩之事,刘裕心思通明,稍一思忖,就知这中间恐怕还有龌龊,左右不过余家人这些年并未善待余娇。
他见过余启蛰起了爱才之心,亦真心想过要栽培提携他,只余启蛰若与薛府结亲,这份粘连便要断个干净的。
刘老夫人颔首,“是该如此。”余娇身份尊贵,若余启蛰与薛家结亲,余家收留余娇的这份恩情,是该做个了断。
“只三丫头若还要与他来往,你也莫要多加干涉。”刘老夫人又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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