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赶话时,容易顺口。
沈千盏为了说服他,满脑子运转的全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情怀和理念,那句“与我心怀大海和梦想相比,你什么都不算”在嘴边徘徊了一圈,因后续极有可能会被季清和合理反驳,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她是惯性思维患者,每次落子,都会精心计算往后三步的棋盘走向。
她不控棋,只布棋。
唯有遇见季清和,第一次破戒,第二次乱了方寸,第三次割地赔款,回回惨败。
沈千盏扪心自问,平日里吃素不吃肉,不杀生不放养,除了口业杀伐过重,应该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怎么就栽他手里,一回两回三四回的,有完没完?
她怕太过激烈极端的措辞会适得其反,激起季清和的逆反心理,想了想,把问题抛了回去:“这得看你是想当爸爸,还是想当弟弟了。”
她举例:“爸爸就是现在这种,只要你有需要我就可以端茶送水出卖灵魂为您鞍前马后。当弟弟就是苏暂那种,只要我有需要他就必须端茶送水出卖灵魂为我鞍前马后。”
沈千盏伸出手指,小心地在他胸口戳了戳,仍未死心地想要拉开两人目前过于暧昧的距离:“您要是觉得今晚不能立刻做出选择,也可以先回去考虑一下。我还是那句话,合作要心甘情愿,目标一致。”
她在前方冲锋陷阵拼刺刀,带他赚得钵满盆满的,结果他在后方馋她身子,这像话吗?
季清和从她某些情绪中得到信号,意外得没再如沈千盏猜测的那般穷追不舍。他顺着她轻轻一戳的力度松开她,克制地往后退了一步。
明明还是眉目清冷的一株冷松,沈千盏却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两人之间从未有过的遥远距离。
他低头,似不经意般用手套拍了拍掌心:“沈千盏,我没你那么变态。”
他眼中幽深的瞳仁在电梯的灯光下偏显出几分淡色,抬眸看她时,隐隐有簇光亮起又转瞬熄灭。就像篝火熄灭后的扑腾的火种,隐在草堆里,时不时顺风跃动。
沈千盏下意识觉得危险,那股冷意从脚底蹿向眉心,她打了个哆嗦,刚想说些什么补救下,季清和揿下电梯开门键,转身踏出前,掀了掀眼皮,很不讲究地瞥了她一眼:“相比之下,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你借酒助兴。”
那眼神太嫌弃,以至于沈千盏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抬起肘部,使劲嗅了嗅身上的酒味。
这个动作无意间唤醒了她某些即将遗忘的记忆,那些深藏的零星碎片,如拼图一般在她眼前合成一幕幕香·艳的成·人·电影。
最后,成功定格在酒柜前的某场羞·耻PLAY上。
……
狗男人。
又他娘的搞·黄·色。
——
电梯门开了又关。
沈千盏的脸色也跟着阴了又晴,反复数次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迈出电梯。
苏暂在车前等她。
他指尖嘬了根烟,刚狠抽一口,还未吐出。就见沈千盏步伐稳健从容地从电梯间走出,他看了两眼,偏了偏头示意乔昕去扶一把。
他跟沈千盏跟久了,知道怎么分辨她醉未醉酒。
通常,她走路姿势标准,疾步如风,要看她眼神落点在哪。如果始终盯着地面,那就是外强中干,硬撑的。
她意识清醒时,眼神只会目视前方,行走如风,满脸写着“老娘千杯不醉,不服来战”。
苏暂估了估。
按沈千盏现在这走秀气场,应该没全醉,将近五分左右的中度水平。
他把烟掷向地面,抬脚碾熄。
等人走近了,他清了清嗓子,告知:“盏姐,季总先走了。”
沈千盏原本还在和乔昕小声争辩自己没醉,压根不需要扶,闻言,扭头看了眼车后:“走了?”
苏暂点点头:“走了。”
乔昕接话道:“刚才你让我先送季总下来,到停车场后,他就让我先过去,他在电梯旁等你一会。然后刚刚,他助理来了一趟,说有急事先走了。”
吃饭那会,在座的都听见季清和说饭后签完合同再走。
乔昕生怕自己没留住人会被沈千盏责备,心虚得连头都没敢抬。
作为当事人的沈千盏反而没太意外。
她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要是季清和还能泰然处之,留下来和她磨合同,反而魔幻。
她转头看苏暂:“没留别的话?”
“留了。”苏暂后退一步替她拉开副驾车门:“季总让你明天直接去时间堂的工作室找他,过期不候。”
沈千盏松了口气。
不用再求人就好,否则季清和这么能作,她的小命迟早要没掉半条。
她挥挥手,有种心定后力竭虚弱的无力感:“那先回吧,明天的选题会我不参加了。”想了想,沈千盏又补充:“乔昕你跟我一起去。”
——
上车后,沈千盏头一歪进入昏睡模式。
苏暂原先还想与她交流下他努力了一下午的发现,见她累得不行,索性闭上嘴,沉默地看向窗外。
沈千盏起初只是装睡。
今晚斗智斗勇,斗完小婊砸斗狗男人,她累得够呛。但渐渐的,意识渐深,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车在车流中穿梭,开得并不平稳。
她像是凌驾在这层潜意识之上,哪怕闭着眼,也能清晰地看到苏暂在低声为乔昕指路。他的声线低沉,透着佯装沉稳的青涩,语气里带笑,和季清和是完全两种类型的男人。
沈千盏“看”了会,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脑中记忆翻腾,又回到了片刻前,季清和把她困在怀里,问她“那我呢,我算什么”时的画面。
她知道她在梦里。
她无所顾忌地用指尖轻轻挂住他的领结,往下一拉。近到彼此鼻尖相对,视野最大的清晰范围内后,她眼神落在他棱角分明的唇窝上,辗转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