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沈承旭眨了眨眼睛：“记得，怎么了？”
“我当时一直哭，因为我特别害怕，”沈念说：“我妈在我面前自杀，我又来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是你把我抱起来哄我的。”
“多少年前的事了，”沈承旭坐下来，看着沈念：“别想了，把握好现在吧。”
他根本不希望沈念想起来他堪称昏暗无光的童年时光。
“我在这里一点儿都不受宠，所有人都不愿意理我。但是大哥你不一样，你愿意跟我玩。哎，我记得有一回我带过来的玩具不知道被谁给扔掉了，你知道了之后特别生气，把所有的佣人还有老管家都骂了一顿，最后把你自己所有的玩具都分给我玩。你当时说了一句话我印象特别深，你知道是什么吗？”沈念笑了笑，没等沈承旭说话，他说：“你当时说，以后你们谁都不能欺负我弟弟。”
沈承旭抿了抿嘴：“小念，那件事其实……”
“对你是举手之劳，对我能温暖我一辈子。”沈念说着，拍了拍秋千架：“就连这个秋千也是你给我做的。你当时说你想当个木匠。”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重新翻出来在太阳底下晾晒，沈承旭看着沈念偏长的刘海儿，伸手给他拨了拨：“我觉得爸爸对不起你，你是我弟弟，我这么做都是应该的。”
“那怎么不见你对沈晨希这么好啊？”
“他能跟你比？”沈承旭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从小就被带坏了，神经兮兮的。”
“嘘——”沈念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小点儿声，别让人听见。”
“去你的。”
“哈哈哈哈。”
他们都不知道，当时沈晨希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大树底下坐着。后院儿里茂密的灌木花丛把他消瘦的身形遮挡的严严实实。他手上攥着一本《莎士比亚喜剧全集》，蜷着膝盖把沈承旭和沈念的话听了个干干净净。
沈晨希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只是抓紧了那本厚厚的喜剧全集。
那天的交谈，交谈的人和偷听的人都没有再提起来，沈念每天能喝大半桶咖啡，他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深居简出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上厕所和全家人一起吃饭很少出来。
看起来沈晨希怎么都不会有可乘之机，但是刚才说了，沈念还是有不呆在自己房间的时候的。
那是个中秋，全家人都被沈老爷子拖出去到后院儿里赏月了，沈晨希没回来，因为他的车在半路上抛锚了。
全家人除了还不是沈太太的沈晨希的妈妈之外，都不是很在意这个小小的插曲。但是当天沈晨希根本就不在所谓抛了锚的车上。
他在沈念的房间里。
中秋节的时候，为了一个热闹的气氛，所有的房间都开着灯，沈晨希带着一副白手套坐在沈念的电脑前，轻而易举的破译了他的锁屏密码。
没有人会在家里安装什么摄像头。同样的，策划书也安安静静的躺在电脑屏幕上。
沈晨希坐在椅子上，几乎是用一种仪式感戴上了那幅白手套，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仔细看看的话，能看到他正在细微颤抖的面部肌肉。
说他紧张也好，高兴也好，兴奋也好。总之他现在的心跳一直维持在一百三十以上。
真刺激啊不是吗？就好像是背后说人家的坏话，一边偷偷尽兴，一边还不能让被人知道。
不过我这个可比背地里说坏话刺激多了。沈晨希想。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的敲打，鼻梁骨上薄薄的眼镜片反射着光。
一条一条的数据代码在屏幕上闪过，进度条最后全部变成了绿色。
沈晨希拔下了U盘，微微的扯动嘴角。
说是一点儿都不紧张那是在胡说八道。可是，沈晨希越是紧张，越是觉得兴奋。他悄无声息的走出了沈念的房间，走进了一个小杂物间，从窗户那里翻出去，走到前门，然后去了后院儿。
中秋赏月会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改变什么。沈念懒洋洋的吃着水果，脑袋仰着看月亮，无知无觉的打着瞌睡。沈晨希看着他的侧脸，觉得口袋里的那个U盘正在发烫。
真有意思啊。沈晨希这样想。他兴奋地全身都在微微打颤。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沈念脸上心如死灰的表情了。
那一定很好看。
沈晨希没有等太久。中秋节过后的第二天，他就把U盘里的一部分核心告诉了沈老爷子。
“昨天也是因为跟他们讨论这个想法才晚了，”沈晨希说：“半路上车抛了锚，没能赶回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沈老爷子明显是被沈晨希带来的新想法吸引住了，他全神贯注的看着手里的文件，对沈晨希的话只是简简单单的应和了两声，然后说：“把你大哥叫来。”
沈承旭看到了这份文件之后，也觉得这是个新的想法，很适合现在的沈氏转型，建议马上投入使用，不然被别人捷足先登的话，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沈晨希在一边听着，什么都没说。
“我叫你来就是这个意思。”沈老爷子说：“马上召开新闻发布会。”
沈念倚在白路生怀里叹了口气：“我现在都忘了我当时在新闻发布会上做了什么了，可能是我潜意识里让自己忘记那些事。我只记得我坐在座位上手脚冰凉，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
“你怀疑这件事是沈晨希干的？”白路生皱眉问。
“他自己都承认了。”沈念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躺在白路生怀里，眼睛看着天花板：“在我临上飞机的时候说的。他当时的那幅嘴脸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沈晨希的行为已经涉及到犯罪了。”白路生声音很冷：“你可以告他。”
“告什么告啊，”沈念苦笑：“都过去三年了。我当时也想告他。我拿这个威胁他，他跟我说，你有证据吗？你说那是你的想法，我偷了你的设计，可是你自己是个公司吗？我用在沈氏上，还是大哥同意的，他也是共犯吗？”
白路生沉默了。纵然是所有人都有着知识产权不受侵犯的合法权益，但是沈承旭绝对是沈念保持缄默的绝大部分理由。
而沈晨希利用的，无非也就是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