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然,是我!”我没想到披甲上阵的会是苏潇然。短兵交接,我看到头盔下的她,神色严峻,目光凌厉,那漂亮精致的脸蛋上戾气甚重。
我与她四目相接,她微微愣了愣,冰冷的眼底稍微有了些温度。左手微微一扬,低低喝了一声“停”,示意后面的人住手,旋即抬眸对我开口:“你的帐在哪里?我们入内谈。”
我心底略略吃了一惊,说话干净利落,哪里还像那个苏家姑娘,俨然是我那冷峻哥哥附身。心底虽是这般想着,身子还是侧了侧,指了指帅帐所在。
苏潇然看了那一眼,随后扭头对身后的人道:“你们在这候着,我马上回来!”言罢,又昂起头对我说,“带路!”
“……”我顿时觉得苏潇然猛然间女王附体,高大威猛了许多。笑着摇摇头,做了个“请”的姿势。这姑娘也丝毫不含糊,提腿就走。
其实从这点看,其实眼前这位还是苏姑娘本人啊。我默默叹了口气,提步跟上,没曾想中途杀出个程咬金,硬生生拦在了我们面前。
“元帅,此人带人硬闯我军帅营,定有不可告人的身份,绝不可轻饶!”我额头青筋微微抽了抽,果然我看得过去,旁人未必看得过去。
我一把按住潇然手中隐隐欲出的长枪,抬眼将那拦路之人打量了一番,乃是前锋营骁骑将军周时林。我定了定神,看着他缓缓开口:“周将军多心了,这是驻守在那林前线的苏姑娘,并非敌人细作。”
“元帅如何得知她就未曾叛变?更何况她区区女子,沈侯爷会让她带兵出来求助?又不是老糊涂了。"他说这话虽是问话,气势却是极为咄咄逼人,眼底带轻蔑。
“是啊是啊,小娘子应该在家里撒撒娇,乖乖等丈夫回家就可以了嘛。”
“就是就是,元帅您可千万要小心……”
这世界,永远少不了的便是围观时候的冷嘲热讽。我已经感觉到身旁苏潇然身体僵硬,呼吸也清浅了许多。那是她要发怒时候的征兆。其实说我自傲,其实知晓我们的都明白,苏潇然这小妞比我还要看不得旁人说什么“女人不如男人”这类话语。若非我拦着,又顾着大局,这周时林估计此刻已经变了“死时林”了。
心底叹了口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没一件令人省心的事情。这周时林也是被那王老将军给宠坏了,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都不清楚。
好歹本人现在还挂着元帅的名衔,却被他这“区区女子"四字给忽视得足够彻底。
我本以为如今的自己,已经足够淡定沉稳,能够坦然面对旁人的奚落冷笑,但还是被这话气得不轻。
“女子带兵”,对于他们这群老爷们来说,实在是够打击够颜面无光的吧。
今日潇然的事情不过是个导火索,这周时林也不过是个代表,后面可是有一群人等着看戏呢。
莫怪潜江久渡不过,阵前还要窝里斗,这仗如何打得赢?
我扫了周围一圈沉默看戏的士兵,再将视线定在出声挑衅的周时林,略略勾唇,神色却是渐渐冷了下来。
“本帅也是将军口中所谓‘区区女子’,不知道将军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下令让本帅的陛下也是老糊涂了?”
“末将不敢!”周时林闻言果然神色一变,连声否认。
“不敢?”我冷笑一声,从苏潇然手中拿过那柄长枪,用力往地上一竖,神色陡然一厉,冷然道:“这是我沈家家传的银枪,昔日敌军一见这银枪无一不闻风丧胆!如今到了自己兄弟军面前,倒是没有一人认识了?!”
“末将知错,请元帅责罚!”周时林此刻已经单膝及地,跪了下来。
我冷冷瞧了他一眼,开口却是极为温煦:”周将军这是做什么呢?不知者无罪,本帅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是……”我顿了顿,复又看了看在场的将士们,神情沉痛:“现如今,大敌当前,我军在前日渡江这一战上亦受到重创,逍遥侯爷和众多将士兄弟们不惜以身殉国为我们换来进攻的有利时局。我们要做的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将敌人赶出我们的国境,为陛下分忧,为百姓们分忧,这才是我们的该做的。”
“我知晓你们并不服我。论资历,我不及你们,论年龄,我尚年轻。论体力,我可能都不如你们。就如周将军所说,我同苏姑娘一样,不过是个女子。照世俗的说法,女子该做的是在家里绣花扑蝶,相夫教子,何必出来行军打仗抛头露面。不过,这里是战场,无论男女,我们首先是一名士兵,面对的生死之争。谁能力强谁能将敌人那把刀刺回他身上,这才是我们真正该做的。兵法云,哀兵必胜哀兵必胜,我们失去了这么多并肩作战的伙伴,想想与我们共同出生入死的王老将军,想想身份金贵的小侯爷,想想那些甚至连尸骨都无存的弟兄们,我们如今不为他们报仇,又在做些什么?”
狐狸啊狐狸,你看你其实还是挺重要的,你刚躺下,就有人开始上门寻衅了。
“元帅放心,末将等等不负重托,让秦军血债血还!”我笑了笑,微微颔首,对依旧跪在地上的周时林道:“有周将军这话,沈萦就放心了。”
其实这温情牌,打不了多久。
不过不要紧,我总有一天会让他们服我的。不然我又如何对得起那为我不惜身先士卒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