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和商姨娘正在院子里摆碗筷准备吃饭，见花蕊娘和厉思良笑嘻嘻地从菜园子里走上来，赵氏便轻轻舒了口气，笑着招呼他俩去洗手准备上桌。

晚饭是商姨娘的手艺，煮得松软的米饭，配上一大盘酸辣椒炒豆芽，还有一碗肉沫豆芽黄瓜汤。肉沫是从吴婆婆家拿过来的，两家人围坐在花蕊娘家的院子里，就着并不丰盛的菜色，将一顿饭吃了个热热闹闹。

吃完饭收拾好桌子以后，吴婆婆带着厉思良回去温书，赵氏和厉大则留了下来，和花蕊娘她们一起收拾泡好的黄豆。

豆子是晌午那会儿就用温水泡上的，这会儿已经一颗颗发胀得饱满了。为了保证出芽率，花蕊娘她们几乎是挨着一颗颗地又检查了一遍，才将豆子淘洗好分装到竹筛里。花蕊娘手上一边做着活，一边跟赵氏和厉大说着发豆芽要注意的事项。赵氏见她说得详细，就知道她是压根没打算藏私，手上的动作跟着又麻利了几分。

因为是头一次进行这么大的量产，大家都是半点儿也不敢轻心。一直忙到月上中天，才算是将所有的豆子分装完毕。厉大听说每隔一两个时辰要浇水一次，便主动要求承担这活，赵氏连声跟着附和，见屋子里没个睡处，又麻利地回家给他抱了一床铺盖卷过来。

花蕊娘知道他们这是照顾自己几个小的，恐怕也存了要对得起这份工钱的心思，便也没有多和厉大客套。花蕊娘交代完了他浇水的方法，便和弟弟妹妹去打水洗漱睡下。

又是镇上又是村里的跑了一天，花蕊娘早就累得手脚发软，躺到床上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吴婆婆和赵氏就过来了，花蕊娘心里牵挂着豆芽，也早早地起了床。厉大似乎是一夜没睡，看见她们进屋，便一脸欣喜地汇报了出芽的情况。

赵氏和吴婆婆想要掀开看看又生怕漏了光，直到又一次浇水的时候，大家才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几眼。厉大嫌她们碍事儿，浇完水连忙就将她们赶了出来。

几个人就乐呵呵地出了屋子，吴婆婆扭头往回看了看，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这么多豆芽，那酒楼要得完？万一到时候人家不肯收咋办？”

“放心吧婆婆，我和酒楼签了字据，白纸黑字的，他们赖不得。”花蕊娘上前一步挽了她的胳膊，笑呵呵地答道。

“还有字据？啧啧啧，蕊娘真了不起，不比镇上那些老掌柜差。”吴婆婆愣了愣，立刻赞道。

“蕊娘这孩子就是啥事都周到，要我说，比那些还要强上几分。”赵氏抿笑着补了一句，正好看见商姨娘洗漱回来准备往灶间走，她便出声喊道：“姨太太别弄早饭了，我家灶头上熬着稀饭呢，待会儿端过来大家一起吃啊。”

“那咋成……”商姨娘脚下一顿，扯了扯衣摆小声小气地回道：“净累着你们帮忙，没有还要让你们弄饭吃的道理。”

“这有啥？咱们也不是白出力气，”赵氏走上来拉了她的手笑道：“我这也有麻烦你的事情，趁着这会儿空我得上山去打背猪草回来，姨太太帮我去灶头上看着火，顺便去园子里摘几个豆角行不？”

“哎，”商姨娘舒坦地应了一句，便跟着赵氏下了菜园子往她家去了。

吴婆婆看着她俩走下去了，便轻轻地叹了一句：“你姨娘这个人，小意。”

小意是这里的土话，意思是诸多顾忌，行事放不开手脚。花蕊娘微微点了个头，便拉着吴婆婆进屋子里去了。

吃过早饭，赵氏本来要留下来浇水，花蕊娘知道现在还没到彻底农闲的时候，这发豆芽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活计，不需要有人专门在旁边一直盯着，便劝着她们回家去。

屋子里头不如外面敞亮，这会儿天气还不算太凉，花蕊娘她们便搬了凳子出来，坐到院子里接着打络子。

花玉朗还有几分不解，眨巴着眼睛问花蕊娘：“咱们不是能卖豆芽挣钱了？姐还打络子干嘛？”

“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多挣不嫌，卖豆芽的钱这会儿不还没到手里嘛？”花蕊娘笑了他一句，看见他小脸有些微红，便放下手中的活计，将他拉过来轻声道：“朗哥儿想不想去学堂？”

“想，”花玉朗忙不迭地点了个头，见花云娘和商姨娘都拿眼看着自己，又迟疑道：“上学堂得花钱……”

“花钱不怕，只要能挣。”花蕊娘捏了捏他的脸蛋，又在他脑袋上拍了拍，笑着道：“那你现在可不能偷懒，赶紧练写字去。等卖豆芽换了钱，就给你买纸笔。”

花玉朗清清脆脆地应了一声，便跑到一旁摘树枝去了。

一旁的商姨娘突然小声地开了口：“蕊娘，吴婶家帮着发豆芽，这工钱……你是咋和她们算的？”

花蕊娘愣了愣，又和花云娘对视了一眼，这才恍然大悟地看向商姨娘：“是我忙忘了，姨娘，这事儿还没来得及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