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待罪,臣妾无需尊敬与您。”江心月面上浮着一抹绝然而快意的冷笑。
皇后胸口一起一伏,仿佛有无尽的怒意要喷薄而出。她阴冷低沉地道:“你不仅将丽妃强行拖到慎刑司,还故意放出了那些传言,你威逼我的大皇儿……”
“您说错了,臣妾不敢威逼。”江心月笑着,温婉守礼地道:“大皇子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大皇子最是好蒙骗的人。他在凤昭宫里本被皇后掌控着,然而一听到丽妃被莲德妃折磨报复的消息,他吓得心神具裂,将皇后教他诬陷与莲德妃的事一股脑儿招认给了皇帝。
江心月当然不会真的那么做。但为了这一次的事,她连贤名都不顾了。
“皇上——”江心月终于唤了一声。她心口堵得慌,但此时此刻她又必须要和皇帝说话。
她说:“皇上,诬陷臣妾的人,确定是皇后娘娘了?”
皇帝负手立着。他缓慢而笃定地道了一声“是”。
“但是皇后所做的错事不止这一件。”她继续道。
随后江心妍被传唤了进来,而一同进来的竟然还有北三所幽闭的黎嫔。皇后一看到二人,面色便惨白地如一张薄薄的生宣。她没有施脂粉,眼角处细碎的纹路一点一点地铺展开,倒教江心月看得心生惊异。
皇后,也不过二十三岁的年纪。二十三岁,在宫内不算年轻了,却也万万不到衰败的时候,那正是女子如牡丹一般花团锦簇的华丽的时光。然而她已经有了细纹。
江心月心底突地生出悲怆,那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这么多年了,她坐在最尊贵的位子上,哪一日又曾真正好过呢?权谋,杀戮,每一日都是刀光剑影、如履薄冰的日子,一月月一年年无休无止的算计与争夺。
之后江心妍与黎嫔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令皇后更加绝望一分。
她无可抵赖,甚至当皇帝问她有关“凶夭”之事,她也并未犹豫就承认了。
江心月笑着朝她道:“皇后娘娘气度非凡,即使输了,也输得有颜面。”
之后,皇帝一一下旨。其一,黎嫔受冤,复其封号与妃位;其二,庶人江氏赐死;其三,命大皇子迁至天寿山,为先帝守陵。
而最后一道旨意,便是废后。[1]“皇后上官氏既失内德,天祚不佑,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2]之风,岂可母仪天下,恭承明祀。今上皇后玺绶[3],安置其与重华宫,非死不得出。”
王云海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殿宇内。江心月突地心头一跳,惊道:“皇上……”
而跪着的废后上官氏也是惊异,她喃喃地道:“皇上,您不杀我吗?”
“你确实该死。”皇帝闭了目,声色冷然中透着无限的厌恶:“你差点害死朕最爱的女人。”
“是,你确实爱她,但这很可笑!”皇后突地面色凛然,抑制不住地疯癫大笑起来:“你为了她去寻碧藕圣物,否则她怎可能有孕产下皇子!你还为了从丽妃手里换凶夭的解药,你将幽云十二城划给了北域,你置国祚与不顾……王动情则死,你忘了吗?”
注:[1]废后诏书参考东汉光武帝刘秀废后的旨意。
[2]吕、霍二人指吕雉与霍成君,均是遭世人唾弃的无德皇后。
[3]上皇后玺绶,指收回皇后凤令,意即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