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妃妾均是爱花之人,而今日分花也昭示了各自的恩宠,故此众人皆急切期盼着皇帝点到自己的名。但名种的菊只有寥寥十数株,自然不够分,皇上分完了,多数人都是艳羡地双眼发愣,最后空手而归。苏更衣站在帝王身侧如宫女一般服侍着,然皇帝此时却丁点没有想起她来,她只能盯着江心月手中的“月明星稀”,望菊兴叹。
“一介小小的更衣就敢奢望这等恩宠么?”突然地,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声音不大不小。苏更衣听了满面涨红转头去寻那说话之人,却见涵宝林正双手捧了一小盆绿菊站在席前,极嫌恶地撇着她。
“你……”苏更衣咬唇切齿,却碍于此时在筵席之上,不好争执。江心月淡淡瞥过她们二人,朝江心妍一招手令她近前。
江心妍将手中的花儿递给身后的侍女,提步走至德妃的席前,犹自愤愤地道:“妹妹就是看不惯她那样子,当初她是怎么到莜月殿哭泣求饶,今日一朝得势,在您面前也敢摆一张得意的脸……”
“你既然知道她是那德行,就不必计较。”江心月拉了她的手道。
“谁跟长姊作对,妹妹就要跟谁作对!”江心妍一跺脚,坚决地道。
“好了,我知道你要维护我。”江心月笑道。这个妹妹她还是很信任的,毕竟她和她的母亲兄长都要依靠她德妃。
“你快回去准备,马上就该你上去了。”江心月低头对江心妍耳语道。
“长姊放心,小妹准备已久,定不会令您失望。”江心妍成竹在胸,满面喜色地退了下去。
大殿内的舞姬、乐师随着一个节目的结束,纷纷领了赏退下。乐府的掌事姑姑在殿门处忙碌着,准备下一份献艺。然而等了约莫一刻钟,迟迟未有曲目呈上。皇后拧眉对身侧人道:“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乐府的姑姑满面冷汗地从后侧绕道皇后的侧旁,声色颤颤而低沉地道:“筵席已经快结束了,下个曲目就是压轴大戏,可是……可是那些戏子的戏服……戏服不小心染了颜料……”
“什么?你们是怎么做事的?”皇后严厉道:“戏服坏了难道没有备份么?”
“这……梳妆用的大染桶翻了,所有的戏服都给染了……”那姑姑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真是……”皇后气结,她一贯做事稳妥,竟然在这样一个小小的赏菊宴上出差错。宴会若虎头蛇尾,草草了结,她的面子可往哪儿搁!
“皇后娘娘,为何曲目迟迟不上啊?”江心月一手把玩着耳上垂下的镶墨玉银坠丝线,明艳地笑着朝皇后问道。
正在受宸妃敬酒的皇帝此时也发现了筵席的纰漏,他侧目望向皇后。
皇后面色有些难看,她略略思忖,方想举荐了哪个嫔妃来献艺,江心月却一个回眸,笑看着皇帝,高声道:“许是后头的戏子们耽搁了。不过皇上,臣妾另有一节目,本想私下里呈给皇上博君一笑,但今日好像也能派上用场了?”
“唔?心月你准备了什么?”皇帝极感兴趣地道。
江心月神秘地一笑,不需她多言,殿外已经有忙碌的脚步声。众位嫔妃皆探头去望,不知德妃拉拢了哪个来献艺博宠了。
“是嫔妾备好了技艺要呈给皇上。”是甜糯的女子声色,江心妍不知何时晃到了皇帝的席前,然而她没有换舞衣,只穿着方才的宫装,手上也未有琵琶一类的乐器。此时的众人,包括江心月都迷惑了,不知她要献什么技艺。
说话间,几名内监将一只方形案几抬至殿中央,又有宫女奉上笔墨纸砚。江心妍曼声笑道:“今日的赏菊宴歌舞升平,嫔妾这儿就不以歌舞献丑了。嫔妾有咏菊题词一道,愿与皇上及众位姐妹共赏。”
铺纸,磨墨,江心妍双手各执一狼毫,提笔落定于她面前铺开的两张长形六吉生宣上,两手如游龙般挥洒自如,不约片刻,已成。
侍奉的宫人上前,一人一张两手铺开了呈给众人观看。她方才双笔同下,众人已啧啧赞叹,此时见了她的字,更是钦佩赞赏。宫妃们平日虽多有争执,这夜宴上露头脸的人也少不了招人嫉恨,然若遇上了精彩的节目,她们也无法吝啬口中的赞叹了。
那纸上赫然是一副对子:
凭遗世傲骨清秋独秀
借天地灵气人间增芳
这咏菊的对子算不得高明,但江心妍的一手好字却是引人注目的。
皇帝果然十分满意,大赞了几句好,笑问江心妍道:“以往朕并不知你写得一手好字,今日你是给了朕一个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