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于西福宫一座年久失修的偏殿,独自品尝着连为奴都不如的失宠的滋味。几日后,江心月令她迁居西福宫蘅芜苑,那是叶常在生前所居之地。
她至莜月殿哭闹求饶,江心月冷冷笑看着她道:“你原本的院子太过简陋,本宫怎忍心看你受苦?你还说什么‘厉鬼’,这话更说不得。大周后宫乃福泽天佑之圣地,举头三尺有神明,何方鬼怪胆敢放肆?你说这胡话,是嫌本宫给你的掌嘴不够多么?”
苏更衣的前额最后磕得头破血流,也没能换得丝毫的宽恕。
二月五日,纯容华诞下皇三女,赐封静柔,小字梨澈。
纯容华并未得晋位,皇帝只是命人送去一些赏赐。
那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子。江心月曾去探望过她,她极少哭闹,而且很爱笑。她和小魔头媛媛是天差地别的两种孩子。
江心月慈爱地将手指触到她的小脸蛋上,她在这个小女婴身上看到了瑶仪的影子,那是回忆里的瑶仪,她温婉宽厚,总是娴静地笑。
江心月决定今后无论澹台瑶仪如何,她都会保护静柔,只要她力所能及。
澹台瑶仪生产时惨痛了两天两夜,她流了很多血,还好她最终活下来了。她在孕中一直心绪不宁,失宠受冷的痛苦,皇后可怕的威胁,随时可能遭难的族人……她的心力几乎被耗尽了,孕中的辛苦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
她此时趴在床榻上,勉强抬头去看自己的女儿,一边看一边笑。
皇后脸上挂着假情假意的笑,一手拉着虚弱的澹台瑶仪道:“这孩子会是一个贴心的小棉袄。”
江心月看到皇后眼角的怒意。澹台瑶仪能够复位,她已经极其不满;然而她并未阻止,因她知晓皇帝厌恶瑶仪,即使复位,也无资格抚育皇子。她打了好算盘等着一位皇子,却等来了公主。
皇后随即将目光定在江心月尚未隆起的小腹,眸中一抹慈爱缓缓地溢出,温婉道:“纯容华的公主很乖巧。莲妃定要多加小心身子,到时产下如静柔一般的孩子该多么好。”
江心月笑着谢过她的好意,对她言语中含蓄的诅咒丝毫不在意。于醉心权欲的皇后是诅咒,而于她,何尝不是福分呢?如果能再次诞下一位皇女,她和孩子都会安全很多。
她还想多看静柔一会儿,然在侧的两位医女之一却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离开。江心月再不敢多留,逃一般地告辞离去。
出了朝露阁的殿门,两位医女才小声地在她耳边道:“您身侧宛修容的身上,有些不该有的味儿……”
江心月双手紧攥,目中现出点点凌厉:“这么快就坐不住了么!”
每日晨省,都是江心月最警惕小心的时候,因为那是在皇后的宫里。然而,凤昭宫从来没有发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两位医女每日随着她踏进殿门,都会说一声“安好。”
皇后此人太过周密,她不肯令自己冒丁点的险,而宛修容则被她当做棋子。江心月心里有些许的烦闷,她只觉自己这一胎,太难保全。连位分低微的叶氏都不放过,她怎会放过位高权重的莲妃!
江心月走后,澹台瑶仪一字一顿朝皇后道:“嫔妾日后……定会更加尽心地服侍娘娘,求娘娘福泽庇佑我们母女……”
她的意思是,她很愧疚未能诞下皇子,所以她日后会更加尽力地为皇后做事,以弥补她的这一“过失”,为静柔换来庇佑。
皇后面色烦闷地点了头。她微一蹙眉,面上又染了几分怒色,道:“本宫实在诧异,莲妃到底是如何怀上子嗣的!”
“这……确实很怪异。多位太医均诊治她再无法生养,谁知……”云岚也是不解地道:“她不仅怀上了,而且胎象稳固,母子强健。”
皇后缓缓叹了一口气,道:“真是,真是有福分……”
她知江心月不是傅雅一类的人,她的性子是先求稳,后求胜,断断做不出假孕争宠的事来。然而……那么厉害的宫寒之症,她也能给怀上……皇后只能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