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显然是愿意卖这个人情的——她现在的一句话,对莲容华都是天大的恩德。这么物超所值的人情,她如何不卖呢?
她轻笑着,对皇帝开口道:“皇后娘娘想必误会了。花影这丫头是极为忠心的,主子什么态度她就做出什么态度。后来还不是一并跟着莲容华向我认错了么。而且今日是皇后的千秋,皇后娘娘又身怀龙嗣,若是仁慈处置定会给孩子积福的。”
皇后十分恼怒地瞥她一眼,这个惠妃,实在是太碍事了。可是皇帝却依旧听进去了,只淡淡地道:
“今日是大喜日子,还是不要打打杀杀地好。宫女花影就贬去辛者库吧。”
江心月如释重负地送了一口气,能活着就好……
惠妃的目光朝她射过来,她满面感激地回敬过去。她知道,罂粟一事中她对惠妃的大恩已经被抵消掉了。
人情这个东西,真是宝贵。
她俯身,叩首,对帝后二人恭谨道:“嫔妾定当恪己思过,今后永不再犯。嫔妾告退。”
就如一个真正的罪妇那样,她满脸惭愧地碎步退出宫门,低着头转身离去。
她的身后,琵琶再次婉转出声,皇帝的心思也回到了蒋宝林身上。皇上从来都不会缺宠妃,你走了,马上有人顶上。
她曾经隆宠,可失宠不也是一瞬间的事?她是怪皇上绝情,还是怪皇后的手段?都没有的,她只能怪自己,怪自己大意,着了别人的道。
她一直扯着花影,当几个粗使太监奉命来拖走花影时,她一人塞了一锭银子,说花影还要回去收拾东西,要他们通融。
几人受了银子,都住了手。
江心月的步子极沉重地印在地上,一步一步地往萦碧轩走去。
一路上,花影不曾说话,她也不曾说话。一些行走的太监宫女见了她,有的人倨傲地无视着走过去,有的还没得到消息,照例向她这个“宠妃”行礼,却立即被同伴拉住,一番耳语后也都面带鄙夷地匆匆而去。
萦碧轩的大门早就敞开了,处罚江心月的旨意刚刚被传话的太监宣到,菊香领着一众宫人,一直跪地等候。
进了门,她朝菊香露出一抹苦笑。
花影不等主子吩咐,就往自己的屋里走去。江心月一把拉住她,眼泪止不住地就下来了,呜咽道:
“对不起,你若不是为了我……”
花影一抬手堵了她的嘴,轻轻道:“不要说了。为了……您,我死上一百次都是应该的。”
她很想说“阿奴姐”这个词,但是她克制住了。
她转身,很快从屋里拿了一个小包,对江心月道:“奴婢没什么好收拾的,那些好东西拿了去也会被抢走。小主不要担心奴婢,只有小主您好了,奴婢才能回来。”江心月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她的花影,竟然要第二次踏足那个辛苦的地方。
花影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她跟着引路的太监,一转头就出了门。
十几个神龙卫奉旨守住了宫门,个个持刀肃立,满脸凶相,似乎里面关押的是阶下囚。
然后,朱红色的宫门被从外面关上了,一声沉重的木门吱呀的声响,把江心月的心震到谷底。
萦碧轩,从此由一个风光而奢华的宠妃居所,变得和冷宫无二。
再看底下的人,只见菊香的双眼肿的像桃子,望向主子的神色里全是愧疚。菊香身后是贵喜和小福子二人。后面有几个三等宫人,跪也跪不端正,面目上都是不屑。
绿珠正在诸人之中,她面上是满满的傲然。
江心月放下伤感,对着菊香道:“别哭了,我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禁足半年又何惧。今日若不是花影,我早就……”
她在那杯贡酒面前死里逃生,可是,花影却进了辛者库。
想到这里,江心月心里猛地涌上一口气,怒火堵在心里不得不发:她疾步走到绿珠跟前,提了脚踹到她身上,喝道:
“你主子我还是莲容华,你摆着个臭脸是看不起主子我了么?”
绿珠疼得滚到地上,却更被激起了反抗之心,只昂首盯着江心月道:“小主,奴婢何曾看不起主子?请小主不要冤枉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