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福宫,琼茗阁
“幸好你没有去,你可不知,王爷的人一路追着皇上的车马,皇上竟然不管后头的嫔妃,只吩咐保护宝妃一人,若不是我怀了身孕,皇上将我移到了圣驾之内,否则我今日就回不来了……”
殿内所有伺候的宫人都被屏退出去,瑶仪一人坐在榻上边抹泪边语无伦次地说着,江心月止不住她的哭,只能双臂环着她,一手扶她的脊背。
她们都只是女子,虽然已习惯了宫内的杀机与险路,可到了战场的刀光剑影里,有哪个不怕?张婕妤的车子就在后头生生地消失不见,冯美人一身血的模样更是吓坏了许多人。江心月自诩聪慧有胆识,在宫内也曾历经杀伐,但听着瑶仪诉说这些惨事,还是止不住地身上发抖。
后头的追兵是王爷,他知晓瑶仪在内或许会吩咐留心保护。可是刀剑无眼,箭矢纷飞,又是战场之上,兵将们怎可能把过多的心思花在一个女人身上?而皇帝又明明下旨不管后头的嫔妃,听闻不少嫔妃的伤,还是神龙卫不小心失手造成的。天知道瑶仪是怎么经历这一个多月的时光?她还怀着孩子。
又哭了半日,瑶仪渐渐疲累,声音也小了下去。江心月见她心绪稍稍地恢复了,才开口问道:
“你光说路上如何遇险,你可知道王爷和皇上是怎么交锋的?结果又如何呢?”
对江心月来说,他才是她的整个世界。他此次挑起事端,险些令郑昀睿丧命,却终是未得成功。然而回来之后,就听闻他在府中闭门不出,朝野上下也未有“礼亲王谋反”之类的些许风声。
瑶仪抽噎一声,慢慢吐匀了气,才用极小心且细不可闻的声音道:“王爷和大理那边,都出动了人手,本想措手不及地来此一击。虽然成功偷袭,且直冲进了圣驾所在的逐鹿城内,但陈家在齐州的屯兵超出了预计,所以,皇上终还是突围了出去。王爷不甘心,在圣驾之后追击,但皇上在沿途各城秘密安置了不少神龙卫,最后未能得手。不过还好,王爷行事周全,未能让皇上抓到丁点把柄,皇上明知内情,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将这次遇险算到大理头上。”
江心月一字不差地细细听完,终是送了口气道:“无事就好。以后总还有机会的。”她心里翻卷着,还是有些不安,又问道:
“你肯定王爷没有受伤么?”
“当然没有。王爷本不善于习武,根本就没有出现在战局之中,应该是在后方被保护起来了吧。”
江心月这才点头放心。
她一手抹抹瑶仪的面颊,轻道:“别哭了,孕中不好落泪的。”
提及身孕,瑶仪终是破涕为笑,道:“我的命,是这个孩子救回来的呢。”她说着面上染了柔柔的笑意。她本就温柔,此时脸上泛出爱子的情切,更让人忍不住怜爱。
江心月笑看着她,或许有了这孩子之后,瑶仪在宫里就有了依靠,就不会活得那样苦,那样孤寂。
她叫来贴身的丫鬟为她净面,将温热的毛巾敷在双目上以消去红肿。她这样按了一会,又对着江心月道:
“回来这一趟,我虽心惊,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她保持着手按的姿势,继续道:“嫔妃们的车驾,是依据位分高低而排的。受难的张婕妤和冯贵人,都是排在倒数的第二位和第四位。宜宝林位分最低,排在最后,却毫发无伤。”
“宜才人?”江心月疑道。宜才人冰氏,单名一个“瞳”字,无论姓氏还是名字都是少见的,当然非世家大族出身。听闻她是宫女承恩,虽身份低微但较得圣眷。
这位宜才人以前从来不显山露水的,也从未被江心月注意过,不想却是有些本事。
瑶仪的身孕刚满两个月,因为受惊,胎象有些不稳。遂江心月这一晚没有回宫,呆在琼茗阁陪她同睡。她遣了花影回华阳宫向主位毓妃请示,本以为会受些刁难,不想这次毓妃懒得连一句话都不肯说,芷音看着主子不发话就轻松地替主子允了。
江心月听到回禀后笑笑,心里想毓妃这一胎还真是很辛苦,什么都顾不上了。
第二日,她晨起醒来,看瑶仪已然安坐了。
“姐姐不多睡会?皇上免了你十日的晨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