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上秦无的眼睛,她微微愕然。
秦无那双眼睛黑漆漆的,泛着些许水光,就这么抬头、毫无保留的看着她。
苏苒之这根对‘情’不敏感的木头终于明白两个字――‘情趣’。
她和秦无平时都是喜欢默默为对方付出而不吭声的,积攒一大堆后偶然倾倒出来,那真是满满的回忆和……甜。
她好笑之余又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欢,耐着性子道:“后来咱们不是在落神岭遇到了实力强横的青衣主上么?他设阵法抓无辜百姓炼制长甲犬,手段残忍,又是上面的仙人,我那会儿便怀疑他是布局之人。”
秦无微微颔首。
苏苒之:“但很快我便发现他不是。”
秦无接话:“因为曹子年究其一生都未曾踏入过落神岭?”
“对,”苏苒之抬眸看着他,那眼神就是你分明什么都知道,还要明知故问。
但面对秦无,她的耐心怎么都用不完,“如果青衣主上是布局人,那么曹子年最先踏足的地方便应该是落神岭和石山。可这两地,他都没去过。”
因此,那位作恶多端的青衣主上并非最终布局人。
而那真正想要让曹子年‘替’了苏苒之命运的布局人,还深深的隐藏着。
不过,既然有了《大道仙途》这本书,苏苒之不难怀疑,布局人肯定对她和她身上的法宝很了解。
因为,用功德之笔书写的东西,全都会成真啊。
苏苒之一早就疑心《大道仙途》是用功德之笔写下的,不然不会完全跟她前面十五年的人生一一贴合。
但功德之笔也不是谁都能用的。
就连跟在苏苒之身边掌管十二个月份的姑娘也只能各自操纵一根金线。
旁人没得到过苏苒之认可,想要动用功德之笔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若是有人在三界动荡,苏苒之与天道皆奄奄一息,功德之笔神力耗尽时将其拿走,悄悄写下此书,也不是没有可能。
让苏苒之惊讶的是,那人居然知道若是使用功德之笔的人并不能被笔认可,那么书写的东西一定要尽力符合逻辑,才会成真。
因此,布局人就想出了‘替命’的事情。
可谓是有理有据,安排的妥妥帖帖。
――如果说知晓功德之笔落笔成真的仙人范围还算大,那么能知道后面这一点的,屈指可数。
王母恰好就在其中。
但背后那布局人一定不知道,功德之笔的神性其实并不在于它本身能落笔成真,而在于用它的人是谁。
布局人不被功德之笔认可,就算写得再怎么符合逻辑,演化成真的可能性也只有三成。
然而当初苏苒之一点修为都没有,刚嫁过去天问长,仅仅用最为普通的羊毫笔,为话本子书写了一个结尾,便续了小狐狸的命,还让它那早亡的母亲回魂来见了它一面。
苏苒之从来都是被功德之笔认可的大人。
秦无看着她的眼睛,两人显然想到一起去了。
苏苒之掀开眼帘与秦无对上,说:“能在混乱时保全自身,还对我如此了解,甚至修为能压制住神性渐散的功德笔。且安插在武道长和曹子年身边的小孩双瞳皆如水一般清澈……水……”
两人突然异口同声:“瑶池!”
白御曾说过,天上的仙人都喜欢通过水镜传讯。
只要站在水边,就能与相隔甚远的同样站在水边的同伴说话。
但若是想要悄悄观察别人的动静,必须得用瑶池之水。
那青衣主上与下属沟通时,鼎中装着的便是瑶池水。
青衣主上用瑶池水尚且如此节省,而能直接通过瑶池水‘炼制’两个孩子来充当耳目的,除了王母,苏苒之不做他想。
这么一来,棋局登时清晰明了起来。
苏苒之说:“青衣主上是一个残暴的变数,他既然能动用瑶池水,那么应该跟王母关系匪浅。武道长曾听命于王母,受王母操控,现下又对我们示好,也算变数。”
顿了顿,她继续说:“棋盘上剩下的几枚棋子,阵营便十分清楚。王母操纵着曹子年‘替’我之命,封印你身。这一点已经不攻自破,曹子年不足为虑。我们只需要在小心青衣主上和武道长的同时,提防王母的后手。”
秦无颔首。
面前迷雾散尽,露出前路的凶险与坎坷。
但他和苒苒不会畏惧,因为他们不是单单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身后还有曾经三界崩塌时的数万万冤魂――为了不让悲剧再现,魔气的事情必须解决。
秦无坐起身,苏苒之下床编发。
他几下裹好玄色衣袍,接过苏苒之手中的簪子,轻柔的给她将头发固定起来。
“关于岳父岳母,”秦无斟酌着说,“如果我没记错,岳母应该是大安国的长公主。咱们在京都,说不定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苏苒之其实也想过这点,但之前要提升实力参加蟠桃宴,她和秦无都没顾得上此事。
毕竟她娘已经过世那么久,长公主府肯定被人里里外外清理了不知道多少遍。找到有用东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现在有了点闲暇时间,还是可以出去走走的。
当苏苒之将自己这个想法说出来后,冯城隍扇子‘唰’的一下展开,颇有纨绔子弟一掷千金范儿的说道:“好!京都我最熟了,我带前辈们玩好的!”
他说这句话时掷地有声,长川府城隍拦着他都来不及。
――人家夫妻出门逛街,你一个光棍了三百多年的老城隍凑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