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基本上可以断定暗处那人修为一般,真正面对面拼的时候,指不定还没有他厉害!
不然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
庄浦和咬破了舌尖,血顺着他唇角缓缓流下。
但他的眼睛却更亮,他不怕!
只要他坚持得够久,等到那个人漏出破绽,他就能重拾力气,握住自己的刀!
—
苏苒之和秦无睡得早。
虽说之前在船上睡得也不赖,但总归给人一种舟车劳顿的感觉。
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宽敞的地儿,泡澡、休息,好好解解乏才是最主要的。
睡梦中,苏苒之感觉自己又出现在水边。
不,准确来说,是在水面上。
天色很暗,两边的山峰高耸,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一看眼去,让人有拔不上气儿来的感觉。
配合着湍急的水流声,苏苒之垂眸向下看。
她心想,这要是换个人来,指不定先被吓一跳。
但她只能俯瞰整个水面,因为上面有一个棋盘,旁边两个黑白分明的钵中装着云子。
苏苒之等了好一会儿,有些奇怪。
“只见棋盘,不见下棋人?”
苏苒之能清楚的感知到这就是梦,上次她意识到自己做梦,是在钝剑上题字。
但那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今儿她已经想通‘黑龙成形,必须先破后立’的事情,怎么还会梦到这棋盘?
苏苒之不解。
就在她想着飘回客栈是不是就能睡觉了的时候,她看到那水底下好像有东西在扑腾。
苏苒之的魂体就站在水面上,躬身弯腰仔细去看。
凑近了,她才发现这个人……不对,准确来说,这个魂体她认识。
不是那位一路同行的武官还能是谁?
眼看着他马上就要溺毙,苏苒之用灵力把他拉上来,同时还顺手捞出来一大串水草,把庄浦和裹得严严实实。
庄浦和一瞬间的呆滞过后,看着面前的苏苒之,怒道:“夫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要联手别人害死我!”
苏苒之:“……?”
苏苒之看他身上死气不浓,估计还没完全身死。现在之所以能在这里遇到她,估计也是命不该绝。
于是苏苒之没有仔细询问来龙去脉,只是念叨着阴差大人。
还不等她虚空书写,一位头戴高帽,手腕上缠着勾魂锁的阴差大人就出现在面前。
苏苒之微微有错愕,这办事效率够快的啊。
阴差只是在这附近当值,不知怎么就突然出现在此。
而且面前两个生魂。
庄浦和就算胆子很大,这会儿看到阴差,那也是打心眼儿里的怕。
他赶紧说:“大人,我是无辜的,我还没死……我可能是被害死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死没死,只能说,“您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抓我投胎啊!”
阴差大人道:“聒噪。”
正在他打算先抓回去看看情况的时候,苏苒之就客气的开了口,说:“大人,此人乃是生魂,还未死绝,不知他肉身所在何处,及时送回去应当还能活。”
阴差大人:“……”他还是第一回看到面对阴差这么理直气壮的生魂。
以至于他打算给苏苒之下勾魂锁的手都顿了一下。
阴差的勾魂锁分为两头,一头牵死魂,一头牵生魂,牵着生魂还是有机会给还阳的。
阴差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中多了几分疑惑,暂时还没下手勾苏苒之,但看样子是在考虑勾不勾她。
苏苒之从他眼神中读懂了意思,自己也惊讶了:“难道您不是被我请来的?”
阴差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河中央了。
苏苒之那个‘请’字用得实在太客气,阴差感觉自己就是被召来的。
可……面前这女子分明是人魂啊,很普通的人魂!
阴差大人这会儿还是拿不准面前这女子究竟是诈自己,还是当真‘召见’自己的。
他只能把勾魂锁拿在手中,说:“您要不试着拿一下我这锁链?”
苏苒之:“……”
她往前飘了一步,抬手把勾魂锁能阴差大人手中拿出来。
阴差:“!!”那是他的本命法器!每位阴差一条,谁都夺不走的!
眼看着阴差的帽子要掉,苏苒之赶紧把锁链还给他。
“……我没想抢的。”
阴差这会儿再看向苏苒之,已经彻底换了种心态,他恭敬的行礼后,赶紧带着庄浦和回去归魂了。
—
与此同时,庄浦和姨母家中。
看着那已经栽倒在水中的庄浦和,其姨夫和姨母露出劫后余生、松了口气的表情。
他们对旁边那位黑衣老者说:“这就是拿他的命跟我儿的命数做交换了吗?以后我儿就能好起来了吧?”
黑衣老者带着兜帽,袒露在外的只有一只枯瘦的手。
他说:“等他咽气,便算是交换了命数。”
姨夫看着自家妻子的神色,担心她心疼侄儿,想要在咽气之前救下庄浦和。
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妻子说:“他怎么还不死,水已经没顶一盏茶的功夫了。”
姨夫:“……”这下轮到他不敢说话了。
枕边人心思如此,他也觉得后背慎得慌。当然,现在他还没意识到自己也是这种人。
大概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庄浦和依然在水中吐泡泡。
就好像他变成了能在水中存活的鱼儿一样。是不可能被溺死的。
黑衣老者后背一震,正准备走,就听到阿煊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位阴差大人带着被水草包裹着的庄浦和走了进来。
阴差大人浑身素白,面色发苍,瞳孔却又是极致的黑。头上一顶高高的帽子,手上缠着勾魂锁。
一步一步走近时,阴气逼人。
姨母看着这一幕,当场被吓晕过去。
而姨夫想抓那位老者的手,才发现他虽然年纪大,行动却很灵活,这会儿已经想翻窗逃跑。
但在阴差大人手下……怎么可能跑得掉?
勾魂锁一出,他整个人就被定在原地。
兜帽跌落,露出一张明艳的少女面容。
那位姨夫像是见了鬼一样,惊叫:“居然是你?!”
他显然认识这人。
最为神奇的是,这位女子袒露在外的手指分明枯瘦无比,而且上面的皮肤发黄,看起来就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之手。
可她的面容却又无比年轻。
极致的反差对比下,庄浦和的姨夫跌坐在地上,不断后退:“妖怪!妖怪!”
阴差大人没有理会这些吵闹声,拍了下庄浦和的后心,他就回到自己身体里。
刚一进入身体,庄浦和习惯性的呼吸一下,带着腥味的河水从鼻腔中灌入,他差点没淹死,把自己给呛死了。
这下,要是继续栽倒在水中,那可就没人护着他防止溺毙了。
庄浦和赶紧抬起头来,但他能感觉到身上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当着阴差大人的面他不好意思站起来。
阴差大人也没管他,直接用勾魂锁另一头勾走黑衣老者、姨母一家,一共四个人的生魂走了。
一路上,他已经听庄浦和说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庄浦和只晓得还是太少,得把生魂带回去由城隍爷判。
等到审判完后再交给阳间州府审判。
庄浦和这才敢起身穿衣服。
他头发也不绞干,抱着刀站在门口,仔细回忆刚刚的经过。
根据水上那位夫人所言,救了他的应当是当时在船头对弈之人。
可对弈之人能护着他身体不死,却不能让他已经离开身体的生魂归位。
这一切,只能让阴差大人来办。
庄浦和想到这里,又回屋里去,把水桶里的水草全都捞出来,打算晾干后带回京城。
至于他为什么想保存这些水草,庄浦和自己也说不上来。
可能就是劫后余生,想留个纪念吧。
不过,他还是不知道,那两位对弈之人,为什么要救他。
苏苒之对此同样有疑惑,但她对别人的事不怎么喜欢追根究底,只想着回去休息。
可因为她刚刚‘召’了一位阴差,被城隍爷感知到了。
不仅如此,水上发生的事情也瞒不过现任河伯淮明君。
因为此事牵扯甚广,城隍爷与河伯决定当堂审理,苏苒之又作为目击者,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
不过,城隍爷对她很是礼遇。
这看在旁边的淮明君眼里,下巴都要被跌掉。
——你们城隍庙对生魂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温柔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