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开庭,但由于“养子告母”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还是有消息灵通的人偷偷发上了网。
当然,那些营销号并不知道养子是元勉,甚至也不知道具体内容,只是听熟人说了个大概,于是便发了出来――
“被拐多年,孩子长大以后起诉养母诱拐儿童”
传统观念里,只要对方养了你十几年,那不管怎样,都压了一层关系下来,总有很多人会觉得,虽然他拐了你,但十几年的母子情,怎么也不应该让自己养母坐牢。
当然,也有一部分觉得,拐卖就是强行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不管后续是什么,不管养了多少年,这个行为就应该受到惩罚。
两方人吵得不可开交,一方觉得一方冷血,一方又觉得另一方违法犯罪,还妄图打感情牌。
明泽看到的时候,眯了眯眼睛,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心里冷笑,不愧是那两个人的亲生儿子,养了十几年,居然这么狠心!
十八岁的明泽,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以后那个不染烟火的贵公子模样了,他身上穿着半旧不新的黑色运动服,脸上带着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仇恨。
他离开了阳家以后,原本准备回公司拍戏,公司却告诉他,上一次的事情没有及时公关,他在网上名声已经臭了,公司这边也要和他解约。
阳明泽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恨那两个人,如果他们能够公关一下,他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阳明泽身上有银行卡,但他不想用那两个人的钱了,他住到了兄弟家,也不准备去学校上课了,他开始找工作。
阳明泽不过十八岁,没有学历,唯一有的是一张好脸,一些体力活他不可能做,于是接了平面模特的工作。
阳建国本来一直在关注这个养子,想要他自己回来,结果没有想到他居然跑去了那些不正规的模特公司,阳建国只能把人提回来。
“何必假惺惺充好人?你们不是想找自己亲生儿子回来,把我赶走吗?”
阳建国看着眼前梗着脖子叫嚣的养子,问道:“阳明泽,叛逆也是要有限度的!”
阳建国没好气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元勉帮你吃了多少苦?”
阳明泽没好气地说道:“那是他自己蠢,别人跟他说他是神经病,他就信,居然信了十几年,我看他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
阳建国每听一个字,只觉得青筋暴起,眼前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对人没有基本的尊重吗?”
“尊重?要什么尊重?收起你们这假惺惺的样子,不就是觉得我占了你们儿子的位置吗?”明泽发泄着内心的不满与委屈。
“我们从来没有这样说过。”阳建国有些头疼,他开始怀疑是不是他的教育有问题。
阳明泽死死盯着两个人,眼里都是恨意,他觉得眼前的这两个人恶心透了:“是我死皮赖脸要当你们儿子的吗?这一切是我的错吗?我有一丁点错吗?没有!我唯一的错就是把你们当成了我的父母!我唯一的错就是被你们这样的人养大了!”
“要是当时就直接告诉我,我不是你们的孩子,我会死赖着不走吗?我把你们当父母当了18年!你们呢?一听说亲生儿子比我优秀了,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亲生儿子了?”
“我现在无论什么样子都是你们养出来的,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你们造的孽!”
一句又一句,如同一把把钢刀,直接插在阳建国和苗婉的心上。
苗婉瘫坐在沙发上,心里一阵阵绞痛。
阳建国赶紧拿了药过来,给苗婉喂药:“孽子,你要这样气你妈吗?你妈每天辅导你写作业,你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夜里惊醒,你妈总觉得是因为她怀你的时候没有注意身体,她每天晚上守着你,比护工还精心,你说话说得晚,你妈妈总是耐心地叫你喊人,你会叫妈妈的时候,你妈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翻旧账有意思吗?你想说她爱我?爱我个屁!要是爱我还要去认什么亲儿子?如果他回来我是什么境地?别人会怎么看我?”明泽撕心裂肺的问道:“但凡你们为我考虑了一丁点,你们就不会一天到晚地亲儿子亲儿子!”
“我就问问你,这些年你要什么我们没有给你?我把你当亲生儿子疼了十八年!你现在说的是什么话?”
“当亲生儿子?你们亲生儿子不是元勉吗?怎么元勉不认你们?你们现在又想起我了?”
“我家里人把他养得那么优秀,你们把我养成了什么样子?你去看看网上把我骂成什么样子了,你们有心疼我一下吗?你们现在好意思去把人要回来吗?他愿意跟你们回来吗?”
明泽眼神充满了鄙视:“也不看看你们自己是什么鬼样子,自己养了18年的儿子,说扔就扔,说不要就不要。像你们这样的人,谁敢认你们?”
阳建国瘫坐在老板椅上,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暴跳如雷,觉得他们对不起他的少年。
这就是他们养了18年的孩子。
“你们觉得是我抢了元勉的一切?可拉倒吧!元勉同样抢了我的一切!”明泽看到这两个人的痛苦,心里隐隐的觉得有些报复的快意,于是继续说道。
“要是他被你们两个养大,能有现在的成绩?能有现在的名声吗?”
“你说得没错,我们没有教育好你,把你养成了这幅不知感恩,不懂人间疾苦的样子。”
阳建国强硬了起来:“我会联系部队的兄弟,我和你妈都没用,教不了你,国家来教你。”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管得了我?”
“如果你不去,也就是真的不认我这个父亲了,我会发新闻,把我们的父子关系解除。”
孟欣欣都没有空上网了,最近她在跟元勉收拾收拾要走了。
当初来这个小镇的时候,看到的小镇都是灰蒙蒙的,现在却充满了阳光,小镇上第一次笼罩在一种离别的氛围中。
元勉也是结结实实地给60多人的补习班上了一个多月的课。
现在要走了,大家都十分舍不得。
每个人心目中也曾经有过理想的老师模样,大概就是元勉这样的,他站在那里温和地讲解着知识,偶尔会说一两句关于人生的道理,以那种善意地姿态撕开了原本挡在他们面前的小镇世界,露出了外面广阔的天地。
元勉无论对谁不带着批判性,而带着一种包容,让他们觉得自己不蠢,也不是没有未来。
元勉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下面不少人都哭了,孟欣欣小学毕业没哭,初中毕业哭了,这纯粹是终于离开这群人了,从来没有因为离别本身而哭过。
而现在,在这个阳光铺洒均匀的教室里,她感受到了一种离别的氛围,像是突然明白了那些电视剧里,为什么毕业离别那么伤感,也忍不住轻轻啜泣了起来。
反而是元勉,他看着下面的同学们,内心曾经那些人的样子,都被他们现在的样子取代,他曾经有段时间想过,如果这些人开始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他们会不会有所改变?
现在,他知道了答案。
他站在讲台上,站在这片曾经让他觉得无法呼吸的土地上,而今他呼吸到的是眼前的鎏金色阳光。
“今后的路还很长,每一步路,你们都可以自己选择怎么走,无论什么时候都记得要向着有光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