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腊被撞了个正着,惊呆了,他忙不迭也跪在地上,低头不敢说话。
蔺伯钦仍是没有看楚姮一眼。
他却冷声讽道:“玉璇玑好本事,潜藏在本官身边,把本官的左膀右臂好友同窗,全都给策反了。”
顾景同不禁上前解释:“盛风,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和胡裕杨腊,念及朋友一场,不想看着她被斩首……”
蔺伯钦猛然打断他:“朝廷钦犯!按律当斩!顾景同,你身为望州府衙经承,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顾景同愕然。
他退后两步,竟是跪下,叹道:“下官知错,请大人责罚。”
蔺伯钦身形微晃,却是侧身避开,不受他这一跪,但也没把他扶起来。
夜风凉初透。
楚姮也不知哭了多久,她几乎难过的无法呼吸。见得此景,她才抬起头来,看着蔺伯钦熟悉的脸,苦笑着道:“蔺伯钦,你知道我此前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若打开牢门放我离开的人……是你,那该有多好。”
蔺伯钦听着她哽咽的语调,心头一痛,将袖子里的监牢钥匙,握的死紧。
楚姮哭的时候很少,可每次哭,眼睛都红彤彤的像兔子。谁看一眼,都会忍不住垂怜。
他不能心软。
所以蔺伯钦闭了闭眼,没有看她。
楚姮也很累了。
她折身往监牢走,不知想到什么,脚步微微一停。
“对了,虽然你不信我,但我还是要说……我不是玉璇玑,我没有杀人放火。”楚姮擦擦眼睛,忍住心中的苦涩,再没有回头。
夜色中,她纤瘦的身影如一只蝶,翩翩然然。蔺伯钦看着她远去,唇角嗫嚅,到底是没有叫住她。
其实……
其实他方才只是看着楚姮和顾景同挨太近,她又说出后悔嫁给自己的话,才会那么生气。
可气来的快,消的也快。
她武功那么好,把他打倒,夺马而逃,不是不可以。为何……为何要回监牢去?
她说她不是玉璇玑……或许,真的不是?
蔺伯钦脑中一片凌乱,他自诩聪明,如今却仿佛陷入了泥沼深渊,不得解脱。但,霍鞅若来拿人,他一定……一定会为她求情。
虽然顾景同和胡裕杨腊三人犯了大罪,但好在只有蔺伯钦一人知晓。
三人以为在劫难逃,却不料蔺伯钦却说,让他们早些回去睡。
胡裕愕然:“看大人方才的样子,还以为他要把我们也抓进大牢呢。”
顾景同起身,掸了掸膝上灰尘,叹了口气:“抓什么啊,他手里握着一柄钥匙,你们都没看见?这大半夜谁会来监牢,一看就是想把他夫人给放了,却遇见了我们,乱了计划。”
他分析的极有道理,杨腊皱眉道:“那我们岂不是害了夫人?”
顾景同摇头:“霍鞅应该还有几天才会抵达望州,趁此期间,我们想法子再把夫人给放了。”
然而,顾景同却是失算了。
霍鞅来的极快,从乾州赶到望州,怎么也要三天时间。岂料第二天深夜,一阵纷踏马蹄声踩碎夜幕,霍鞅风尘仆仆,带一队禁军肃杀而至,将整个府衙重重包围。
蔺伯钦并未入睡,听到通传,立刻相迎,心底却是又惊又骇。
胡裕杨腊在门外值夜,蔺伯钦经过二人身侧,脚步一顿,将一柄钥匙塞给他们,沉声道:“让她赶紧逃!”
二人反应过来,几欲流泪,忙不迭往监牢的方向去。
但他们没想到,霍鞅的禁军来的如此快,二人还没来得及掏钥匙,便有身穿铠甲的侍卫,鱼贯把守府衙各个通道,密不透风。
蔺伯钦来到府衙仪门,见霍鞅持着双锏,国字脸十分严肃。
出乎意料的,他身侧还站着一名面白无须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这人穿着福字纹的紫色缎衫,手里拿着一柄拂尘,看起来十分女态。
霍鞅见了他,立刻问:“玉璇玑现在何处?”
蔺伯钦想拖延一些时间,他垂下眼,沉声道:“钦犯被关在监牢,守卫森严,绝无可能逃脱,请霍大人放心。”
这番规矩的答话,却让霍鞅身边的中年人大惊,他声音尖利的大叫:“什么?你竟把她关在监牢那种脏乱的地方?!”
霍鞅也沉了脸色,“速领我前去!”
蔺伯钦实在推脱不过,只希望胡裕杨腊把人已经放走,然而他发现府衙到处都是禁军,顿时如坠冰窖。
监牢大门紧闭,那中年人似乎嫌弃潮湿的臭味,他捏着鼻子,挥着拂尘催促:“打开,快把门打开!”
左右狱卒立刻打开牢门。
一行人入得监牢中,便见女子抱着膝盖,靠墙坐着。
那中年人“啊哟”大叫一声,拂尘掉在地上,他快步奔去,爬门上哭喊:“我可怜的公主,奴才可算找着你了!”
楚姮听到熟悉的声音,愣愣的抬眼,“秦公公?”
霍鞅一把扯开锁链,那秦高立刻去把楚姮扶起来,扭头指着蔺伯钦便骂:“没眼力见儿的,谁让你把公主关在这种地方?待咱家回宫,定要求皇上皇后,好好治你大不敬之罪!”
蔺伯钦脑中一片空白。
他怔然的看着楚姮,楚姮却没有看他。
一旁的霍鞅极为欢喜,爽朗一笑,拍了拍蔺伯钦的肩膀:“蔺大人,我的确没有看错你。你找回公主,立了大功,加官封赏必少不了你!”
蔺伯钦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蹙额,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公主?”
霍鞅笑着答:“不错,这位正是当朝华容公主。玉璇玑一案只是借口,蔺大人,此事我稍后慢慢向你解释。”
秦高扶着楚姮离开监牢,路过蔺伯钦身边,还朝他冷哼:“你就等着降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