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楚姮和蔺伯钦便分房睡了。
濯碧和溪暮听说又要在书房铺床,两个丫头都有些不情不愿。
一个边整理毯子边说:“这么冷的天,一起睡也暖和些啊。”另一个也悄悄嘀咕,“就是就是,老太太一走就分房,可真不太好。”
“我就不懂了,夫人和大人关系明明挺好,怎么就如此生分。”
“说生分也不生分吧,有时候还挺亲呢!”
楚姮就靠在门框上,听两个丫鬟故意在那交谈,不禁好笑:“你们两个,我也是对你们太好,竟敢背着我嚼舌根了。”
溪暮活泼些,转过身来噘嘴道:“夫人,我们才没背着你呢,有些话早就想说了。这都成亲大半年了,你和蔺大人就算再不和,现在也应该和了嘛。”
濯碧将枕头给叠好,走到楚姮身侧,言辞恳切:“夫人,当初嫁过来,你是觉得蔺大人与他表妹不三不四,可这么久了,你也应该知道大人对他表妹无意。还专门吩咐了府里和县衙的人,都不许让他表妹来烦扰。这嫁都嫁了,怎生还如此隔阂啊?”
她和溪暮一直都把楚姮当做心里顶重视的人。若不是楚姮,她们指不定在哪个员外家当小妾!
“好了,我知道了。”
楚姮摆了摆手,此前的笑容,也逐渐僵硬在嘴边。
她扭身,发现蔺伯钦远远站在院子里的玉兰树下,背着身负手而立,似乎在与她们这些女眷避嫌。
天落细雪,夜风微寒。
将他背影衬得有几分孤高清冷,正如旁边枯枝上挂着白雪冰棱的玉兰树,挺拔却又透着淡淡的寂寥。
楚姮漂亮的眸子,微微一眯。
她想到了最初见蔺伯钦的那晚,还是盛夏。
蔺伯钦推开门走近屋,就那样往喜桌旁一坐,腰正背直,暗红色的喜服,将他英俊却严肃的脸也染上一层薄红。
不知为何,现在回忆起来,她反而有些心跳加快。
溪暮和濯碧铺好了床铺,便在外喊,“大人,床已铺好,你可以进屋了。”
蔺伯钦闻言回身,便正好撞入楚姮晶晶亮亮满是情愫的眼眸里,隔着缥缈风雪,好似一眼万年。他眨了眨眼,却见楚姮已经挂着那副招牌的嬉笑,朝他乐滋滋的挥手:“记得明天起早叫我,我们一起去西峡山噢!”
楚姮说完,便步履匆匆的回了屋,将门一关。
她以背抵门,好半晌才平复了一下心绪,莫名其妙的,希望再看蔺伯钦穿一次喜服。
就那种红彤彤的颜色,使得他一贯冷漠古板的脸,都显得鲜活起来。
楚姮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一夜无眠。
次日外头已经下起了大雪。
鹅毛纷飞,雪已经没过脚背。
蔺伯钦在外催的急,楚姮本想换双鞋梳个漂亮的发髻,却也没有时间,急急匆匆的就提着披风,揣着手炉的上了马车。
驾车是杨腊,他已经从隔壁老家回来了。
楚姮却觉得好久没见他,热情的打招呼:“怎么不在老家多待一段时间?初八才让你们回县衙呢。”她美目流转,看了眼旁边的蔺伯钦,“是不是蔺大人让你不许休假?啧啧,他还真是对你们苛刻。”
杨腊哈哈一笑,翻身跳上车辕,连连摆手:“夫人,这可不管蔺大人是事,听说碧水寺出了案子,我自己要回来的。”
楚姮也笑了起来,对蔺伯钦睨了一眼:“你手底下的人对你真忠心,什么都维护你呢。”
“他说的是实话,你不信罢了。”蔺伯钦看雪还深,而楚姮很听他话,披着一件厚厚的貉子毛披风,走路不大方便,上前顺手扶了一把。
楚姮只觉得那手又大又温暖,是她此生都不曾有过的奇异触感。
她面色如常,稳稳坐好。
蔺伯钦一撩车帘也坐了上来,与她面对面,车厢里逼仄且闷,四目相接,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楚姮这时看了眼窗外,发现并不是往西峡山去的方向,她愣了愣,问:“不去碧水寺?”
蔺伯钦微一沉吟,解释道:“先去医馆,看望一下玄明大师。”
玄明大师摔断了腿,还在徐大夫那儿治伤。蔺伯钦顺道可以去问问情况,看有没有更详细的线索。
马车不一会儿就听在医馆门前。
蔺伯钦本想让楚姮在马车里等候,但楚姮却径直下了车,看样子,打算跟他一起进去。
蔺伯钦倒是没有多想,他和楚姮一前一后进了医馆,让药童带他们去找玄明大师。来到后院,便听左侧一间药舍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楚姮当即便推门走了进去,屋子里暗沉沉的,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昨日来报案的小沙弥正趴在床榻边哭,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白胡子老者,光秃秃的脑袋上戒疤鲜明,正是碧水寺的主持方丈,玄明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