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1 / 2)

夜灯高照,今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晚。

叶疏陈跪在父亲面前,见座上之人不予回应,又磕头

烛火照亮了他半边脸,明暗不定。

国公终于开口道:“原来你也会在我面前,收起你的桀骜不驯。”

叶疏陈说:“自然。儿子还是识时务的。”

国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问出口。胁迫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是他的儿子,不是他的仇人。

他放下笔,问道:“你为何非要为他做这些事情?事到如今,还只是为了忤逆我吗?这已不是可以玩笑的事,我希望你能想个清楚。”

叶疏陈笑了起来:“因为我喜欢他。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那种喜欢。”

父子二人之间是诡异的安静。

国公愣神许久,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干涩:“为什么?”

“因为他叫我觉得安心。”叶疏陈说。

国公:“仅此而已吗?”

“是。或许您不明白,可对我来说,这样就够了。”叶疏陈说,“我讨厌被欺骗,讨厌被敷衍,也讨厌被怀疑被牺牲,可我偏偏就喜欢怀疑所有人,我谁也不敢相信。也许这世上,我再也遇不到第二个邱季深,再没人能离我这么近。”

国公心中呼啸道:这世上最疼爱你的人,分明是我啊!你若非要如此,尽可将我的命也拿去!

“邱季深难道没有欺骗你吗?”他说出口的话,却是伤人的锥心:“他骗你最深最重,你莫非看不见吗?”

叶疏陈道:“我知道他的秘密,也知道他在骗我。所以我了解他,所以我愿意原谅他。”

叶疏陈抬头。

他看着国公沉痛的脸色,突然有了一种报复般的快感,之后就是释怀,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

叶疏陈说:“父亲,以后我不会再责怪你了。我的人生不会再与你曾经的绝情有任何的相关。我不会再因为痛恨你而赔上我的一生。我希望未来和他好好活下去,以后都是。”

国公:“你们何来的以后啊?”

“这个……”叶疏陈说,“由您决定。”

夜里凉意骤起,从窗户的缝隙里钻入,空旷的房间里似乎有冷风穿梭。

邱季深睁开眼睛,看向门口。

那个举着陶灯的黑影一步步靠近,最后出现在她视线之中。

灯火照亮了他衣身上的刺绣纹样,证明这黑影正是唐平章。

房门重新被关上,只有他一人过来。

邱季深爬起来,整皮衣角,跪坐在地。

唐平章说:“叶疏陈来看你了。”

“是吗?”邱季深说,“看来又叫他担心了。”

唐平章:“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邱季深顿了顿,才说:“应该有。可突然嘴笨,不知该怎么说了。”

二人都知对方言下之意,也表明了心照不宣。

唐平章弯腰,将那盏过于沉重的灯摆到地上,再推得离邱季深近一些。

“我竟快不认识你了。”唐平章说,“我曾以为我这辈子都会记得你,我以为我们的少年情谊可以永不相忘。毕竟我是时刻记在心里的。”

他脸部的轮廓在光照下显得更加深邃,每一丝肌肉牵扯都变得明显。

邱季深说:“陛下对臣的恩情,臣也时刻记在心里。”

“你哪里是记在心里?你对我分明比陌生人还要绝情。”唐平章说,“五郎,难道我认识你不够久吗?为何你可以跟叶疏陈推心置腹,却对我避之不及?甚至连项信先、高吟远,你都可以亲近,唯独我不行。为什么?”

邱季深说:“因为身份。”

“我说过我们是兄弟。”唐平章说,“你若早早跟我说实话我断然不会怪你!”

邱季深只看着他。

唐平章突然红了眼眶。

“你这是怀疑我,到了今日,我也开始怀疑你。我恨不得咒骂自己无耻也想去相信你,可你却连搪塞都如此敷衍!”唐平章委屈说,“五郎,我累了,你不知我心中有多疲倦。”

邱季深望着他的眼睛说:“我不知,陛下,因为我根本不是你的五郎。”

“你不要再来骗我……五郎!”

唐平章按着邱季深的肩膀哽咽道:“你那么聪明,你们都那么聪明,既然如此,你帮帮我……你说我要怎么办?”

邱季深:“陛下想来并不需要我的答案。若是你非问,我自然希望您能宽仁。”

“自我登基以来,每日都要面对无数事,可没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叫我厌倦。”

唐平章扯起嘴角笑道:“当初我是个无权无势的小皇子,连宫人也敢暗中欺我,我只觉自己无用。可那时,五郎会挡在我面前,保护我。我与你知无不言,遇到任何事,只要想到你,便觉得安心,即便是天大的麻烦,也不会叫我害怕。”

“如今我身居高位,执掌生死,俾睨天下,却孑然一身,一无所有。身边人接连背叛我,甚至连你也不在了,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唐平章悔恨说:“早知今日,我宁可当初没有认出你,那五郎还是五郎,我也不用做今日这样会叫我两难的抉择!”

他说罢端起地上的灯盏,不愿继续留在这里看邱季深的脸。

“我不是你的五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