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皱眉,换远离窗边的那只手拿烟,落下车窗掀眼瞧,那小姑娘乖乖巧巧站在车门跟前。路灯的光从她头顶投落,她嘴角弯着,一双水润晶莹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睫毛浓密,在光下反射出一丝儿极淡的光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舍不得?”他轻轻一撩眉,轻易就撩出了一副漫不经心不走心的味儿,“要不今晚跟我回去?”
小姑娘没有答话。
她红着小脸儿悄悄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咬了咬唇,仿佛鼓起极大勇气一般,吹了口气,对他软声道:“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有话对你说。”
他很随意地嗯了声,“什么话?”
许思意闭眼又做了个深呼吸,在心里反反复复给自己做了无数遍心理建设,然后才睁开眼,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认真问:“你知道,吻在脸颊的意思,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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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灰忘了掸,自然烧下小半截,落在了车内的地毯上。
顾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黑眸沉沉,没有说话。
小姑娘清了清嗓子,又抬高了些音量重复问了一次:“问你话呢,知道吗?”
顾江盯着那两张轻轻开合的粉色唇瓣,微不可察地滚了下喉,出声,竟连嗓音都有点儿哑,“是什么?”
“吻在脸颊的意思,”姑娘低下头,声音轻轻的,像吹过夜晚的风,像散落在这场青春里的一粒星辰,“是许思意喜欢顾江。”
――知道吻在额头的意思,是什么吗?
――是许思意喜不喜欢顾江?
――知道吻在脸颊的意思,是什么吗?
――是许思意喜欢顾江。
直到后来许多年,许思意在回首这段校园时光时都总会想起这个晚上,她十八岁这年秋季的风,秋季的星月,秋季的夜空,像一场象牙塔里的梦境。
不可一世、高高在上、像鹰一样张狂恣意的少年,情窦初开、坚信善良,还未谙世事的少女。
故事的开篇呀,美好得让人不忍回忆。
Chapter29
走进公寓楼大门儿,许思意脑子都还是晕乎乎的。
之前在公寓楼附近,她跟顾江说了那个颊吻的意义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她边上楼梯边迷迷糊糊地回忆着。
那位大少爷先是掐灭烟,再然后是眯着眼睛意味不明地盯了她好几秒钟,最后往嘴里丢了颗薄荷糖。开车门,下车,一把勾住她的腰,拧过她的下巴就亲了下来。
撬开她的唇齿,狠狠地、像要把她给生吞到肚子里似的,给了她一个极其狂野的热吻。
那个吻的味道很特别,强烈清凉的薄荷味和丝丝颓废的烟草气,矛盾到极点。
就像“顾江”和“顾江之”这两个名字……
思索着,许思意脸颊更烫,掏出钥匙打开了寝室门,进去一看,王馨和陈涵都不在,屋里只有张涤非一个人。这位总是顶着一张冷淡脸,对除王馨和许思意之外的任何人全都爱答不理的高冷中二小姐姐,又在电脑上看动漫。
屏幕上日语滚动,攻你鸡蛙,刀光剑影,嗖嗖嗖嗖。
听见响动,张涤非回头看了许思意一眼,紧接着视线便又回到电脑屏幕上,淡淡地说:“穿得这么漂亮,顾大校草带你去哪里潇洒了呀?”
许思意滞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是跟顾江出的门?”
张涤非眼皮都没抬,“嘴巴肿成那副德行,不是让人啃的,难道让蚊子叮的?”
“……”
好吧。
许思意默了默,坐下来换鞋,答道:“也没去哪儿,就是去参加了一个聚会,看望了一个老人家。”
一集新番追完,张涤非关掉视频界面,切入ACD开始做作业。她手指熟练地操作着快捷键,在勾出一段弧线之后,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头,直直地看向许思意。
许思意察觉,眨了眨眼,“怎么了?”
张涤非问:“你真的和顾江在一起了?”
许思意思索几秒,点点头,“算是。”
张涤非不语,半晌,淡淡地“啧”了一声,又把脑袋转向了她的CAD作业。
许思意问:“你怎么了?”
张涤非说:“没什么。”
“……”许思意微皱眉,“涤非,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朋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张涤非看着电脑静默须臾,抿抿唇,目光落在许思意脸上。她说:“你说咱学校那么多帅哥,你和谁谈恋爱不好,非得和顾江?”
许思意有点糊涂了,“什么意思?”
“思意,我是真把你当朋友,也是真觉得你单纯,才会对你说这些话。”张涤非道,“和顾江这种男人谈恋爱呢,我只提醒你一个原则:别太当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思意眸子弯腰拿拖鞋,没有说话。
“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泼你冷水,我只是作为一个朋友给你提个醒。”张涤非见她低头不语的样子,以为她是心里难过,便叹了口气,接着说,“像顾江这种大少爷,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美女见过。这儿开学才一个多月,他对你的接触和了解能有多少?说的好听是一见钟情,直白点不就是见色起意么?他现在对你这么上心,毋庸置疑肯定是喜欢你的,但是又能喜欢多久呢?”
许思意打量着她的那双小黄鸭拖鞋,皱眉。
“我虽然不了解顾江,但是他走得最近的那个朋友罗文朗可出名得很。”张涤非说起教来可谓滔滔不绝,那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简直是王馨附体,“建规院知名炮|王,酷爱大胸萝莉,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标准花花公子一个。王馨说他跟顾江高中就是兄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顾江又能好哪里去?”
一听这话,许思意抬起头来。她回想了下烟花辫小哥那次醉酒后的“大胸萝莉”与“长腿御姐”言论,顿悟,感叹:“难怪罗学长喝多了都还惦记着美人儿,果然是个风流人物。”
张涤非被硬生生呛了下,静默半秒,接着说:“人家那些都是老手,说起骚话来一套套的,像你这种恋爱经验为零的小白兔最容易当真。千万别陷太深。”
“嗯我知道了。”许思意点头,探首往张涤非桌上张望,道:“能把你的胶水借我用下么?”举起手上的小黄鸭拖鞋,皱眉,“我的拖鞋侧面裂了一个小缝。”
“……”
老子在这儿说了一大通,你问我借胶水黏拖鞋?
一阵秋风扫落叶的声音。
冷清如张涤非差点儿被这姑娘气得翻白眼。她皱眉,一下伸手摁住了许思意的脑袋,粤语都蹦出来了:“喂,你知不知我在同你讲乜S(什么)?”
许思意点点头:“知啊。”
“那你怎么毫无反应?”张涤非眉头越皱越紧,“没有难过吗?”
“没有啊。”许思意摇摇头。起身把胶水拿了过来,低下头专注黏拖鞋。
张涤非狐疑,“顾江很有可能对你三分钟热度,没多长时间腻了你有了新目标,就会跟你分手。你想到这些,不会担心不会难过吗?”
“为什么要担心难过?”许思意有些奇怪地看着她,眼神清澈而直接,“人不是机器。每个人的感情都会随着他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发生变化,顾江会,我也会。难道你不会吗?你能保证在你漫长的生命当中,只爱一个人吗?”
“……”张涤非被她问得愣了。
许思意很随意地摆摆手:“感情的变迁就像自然规律,是无法避免的,谈恋爱嘛,就是在这个自然规律还没到来的时候,感激并回报喜欢你的人,在它来临的时候,坦然接受。不对么?”
张涤非哑口无言。
此时,她忽然有点怀疑这个专注于挥舞着胶水黏拖鞋的小室友,是真的太呆太傻,还是太过通透。
许思意并不知道张涤非此时的想法。刚刚那番话,她只是单纯心里那么想,所以就那么说出来了而已。
恋爱嘛,本来就是享受过程就好呀,强求结局有什么意义呢?
毕竟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
毕竟未来的事,谁都说不清。
小黄鸭拖鞋裂的口不大,许思意仔仔细细拿胶水涂了一遍,然后用力并拢。就在这时,她余光忽然瞥见了自己中指上套着的那枚翡翠戒指。
她眨了眨眼。
戒指是顾江之前拿给她当装饰,用来搭配小礼服的。
看起来好贵重。
赶紧摘下来放好,明天给他送还回去。
思索着,许思意把戒指摘了下来,找了个礼品盒,放进去仔仔细细地收好。
第二天一大早,许思意就背着小黄鸭书包,拿着粉红桃心形状的小礼品盒出门了。她先是去食堂买了两份早餐,然后便一边咬包子,一边从南校门出去,遵循记忆寻找顾江租在学校外面的公寓楼。
大约半小时后,小黄鸭少女来到了一栋虽然不确定但是非常眼熟的公寓楼底下。
嗯,应该就是这儿了……吧?
许思意仰着脖子深沉地远目了会儿,然后便拿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里那个名为“很凶的顾大佬”的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了一阵,没人接。
难道还在睡觉?她皱了皱眉毛,掐掉又重新拨了一遍。
这回响了没到三声就被人接起来。
“嗯?”对方明显是在床上接的电话,这个单音节低低沉沉慵懒困倦,夹杂着浓浓鼻音,调子还撩里撩气地往上扬。
“……”
是吃“性|感”长大的吗?
许思意捂住又有点不听话的小心脏,清了清嗓子,说:“我在你家楼下了,来还你戒指,顺便还给你买了早餐,你……”本来想让他下来拿的,但考虑到这位大佬还在睡觉,又有点不忍心,于是宓馗目冢“你等下帮我开门哦,我上来了。”
挂断电话,许思意有点紧张地鼓了鼓腮帮,吹口气,进了单元楼。
作为一名合格的勤奋型优等生,许思意的记忆力是很靠谱的,因此,在几分钟之后,她成功准确无误地到达了目的地――顾江房子的门口。
大门已经开了,隙着一条缝。
她定定神,握住门把轻轻一推,探进个小脑袋。
客厅的窗帘大敞,清晨灿烂的阳光从窗外洋洋洒洒地照了进来,阳台上略显凌乱,堆放了许多或成品或废稿的图纸。
许思意目光在客厅和阳台里转悠一圈,没见到顾江人,只好关上门,轻手轻脚地进来了,随手把买好的早餐放到桌子上。
这时,一阵拖鞋趿拉地板的脚步声从洗手间方向传了过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嗓音,低沉懒散漫不经心,“正打算下去接你呢。”
顾江两手抱肩,斜靠着墙站定。刚起床没睡醒的缘故,他微眯着眼瞧那姑娘,一双漆黑的眸不及平时清明,看上去似笑非笑轻佻慵懒,很有那么几分纨绔世家子弟凉薄又风流的调。
没穿上衣,大大方方展示自个儿那身修劲漂亮的胸肌腹肌人鱼线,黑鹰纹身盘在腰上,振翅欲飞孤绝肃杀。底下的裤子松松垮垮,连皮带都是散开的。
小姑娘先是愣了下,一双大眼眨巴眨巴,怔怔地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圈儿,然后整张脸毫不意外地红了个底儿朝天。
完全是下意识的,小手唰一下捂住眼睛。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你没穿衣服。”许思意说着,从两根手指中间露出眼睛,还磕巴了下。
顾江懒洋洋地伸出双手,“过来,抱一个。”
“……”许思意羞羞的,但还是小蜗牛似的朝他挪过去。
他勾手指,“热情点儿宝贝儿。”
小姑娘闻言,动作顿了顿,然后低下头鼓起勇气似的做了个深呼吸,迈开两条小细腿朝他小跑了过来。
顾江弯腰,香喷喷的小家伙一下就扑进他怀里,两只胳膊举高,抱住他了脖子。他低笑,大手托住她的小臀把她整个儿给凌空抱起来,一转身,抵在了身后的墙上。
“今天这么乖,嗯?”他额头蹭蹭她的小鼻尖,鼻音模糊。
许思意小脸红得快滴血,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挤出一阵软甜的嗓门儿,小声问:“那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