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女婿给买金钗的事,李红梅笑眯眯的说,“这都这把年岁了,有几支老钗戴就成,你们小夫妻年纪正轻,正是该打扮的时候。你们多打扮着些,这才好。”同闺女道,“外头大衣裳的针线,你不大成。如今晚上功夫长,给女婿做身里衣。自己做的跟外头买的不一样,到底更合身,也更舒服。”
“裴如玉又不缺里衣穿。”白木香叼着块吸满鸡汤肉汁的小香菇说。
“女婿就缺你套你亲手做的。”
白木香道,“等我看完《墨经》再说。”
“书什么时候看不成,女婿这事儿不能耽搁。”李红梅板着脸训闺女。
“我得改织机哪。”
“少糊弄你娘,你织机早改好了。”这懒闺女,她怎么修来这么个懒闺女。
白木香眼珠转两圈儿也没想出更好的搪塞她娘的主意,脚下轻轻踢裴如玉一下,裴如玉笑着给夹了筷子鸡肉放到白木香碗里,笑道,“针线的事不急,木香说读完《墨经》,那就读完《墨经》吧。她《墨经》看的差不多了,我瞧着,再有两三天就能看完。”
“那也成。”李红梅叮嘱闺女,“用咱家织的上好的木香布给女婿做,要做的细细的,不能有一丁点儿的马虎。”
“哦哦。”白木香胡乱应下,就盼她娘能闭嘴,别再絮叨。她娘不知内情啊,不知道衣裳首饰她只是借来用用,又不会真要裴如玉的,还做什么衣裳啊!她好忙的好不好!她还有好几本算术书要看!
第二天一大早,白木香起床的时间比往常梳早,平常都是她自己梳头,今天是窈窈帮她梳的,直编了六十六条小辫子,然后,戴上裴如玉借她的额饰与纱巾,穿的当然就是昨天刚买的红裙子,这原是一套的。白木香穿好后给裴如玉看,裴如玉眼中露出满意,微微颌首。白木香是真的很适合胡女的装束,她不是那种安静端庄的淑女,白木香活泼漂亮,这一身束腰红裙配长纱金,将白木香衬的既灵动秀美,那双清澈纯粹的眼眸坦荡直接的望过来时,裴如玉都忍不住微笑。
真的美丽极了。
白木香牵起纱巾的一角,半蒙住脸,对裴如玉眨巴两下大杏眼,美滋滋的问,“这样是不是看着我特别的神秘?”
裴如玉勾起唇角,望着白木香清澈如水的带笑双眸,一手背在身后,像胡人那般微微躬身,“神秘的姑娘,有幸请您一起去用早餐么?”
白木香“扑哧”就笑了。
早饭时人人都夸白木香这身衣裳好看,白木香便说,“我说不让裴如玉买,他非要买,可贵了。”白木香这完全是实实在在的真心话啊!虽然衣裳没花钱,可买那一大堆首饰用老多钱了!想到那些钱,她就替裴如玉心疼。
可她这话吧,听到众人耳朵里,这完全就是炫耀夫妻感情深啊!
好在这里没旁的女子仰慕裴如玉,白木香说这样招人嫉妒的话,大家也只是一笑,想着小夫妻就是感情好。独小九叔心说,真不知你俩到底闹哪样啊!
用过早饭,大家就准备出关了。
出关时所经那一条小道,当真是险峻至极,半点不夸张,宽度仅容一车一骑,一畔就是滔滔奔腾、波涛怒吼的黄河。如此天险,难怪潼关有“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逾”之说。
胆小的女人便在车里,白木香胆子大,她早就伸长脖子望黄河了,小九叔不放心的叮嘱一句,“你可小心着些,别在这路上撒欢儿,掉下去没人救。”
白木香脖子伸的老长,心里其实也对打着旋儿奔腾不息的河水有些眼晕,跟小九叔商量,“小九叔,你一会儿骑马,还是牵马?”
“当然是骑马过。”
白木香转头期待的小眼神儿问白文,“白文你呢?”
白文刚要说给木香姐牵马,小九叔先道,“阿文比你还小两岁,他也第一次过潼关,你叫他牵自己的马,再给你牵马?”
白木香处于想骑在马上在如聚峰峦间远望黄河,视野辽阔,可她自己又有点怕,想让别人给她牵着马些,关键这路险,有个闪失不是玩儿的。小九叔直接说,“骑马害怕的话,就去跟你娘去坐车,要不你就自己牵马过。”
见白木香商量未妥,垂头丧气的回来,裴如玉浅浅的勾了勾唇角,拍拍马脖子,白马突然打了个响鼻,白木香有些遗憾,如果是昨天,裴如玉什么都听她使唤,她要裴如玉给她牵马,裴如玉也肯的。今天定不肯了,裴如玉可是个从来不吃亏的。
裴如玉侧眸望向白木香,白木香期待的看向裴如玉,想着裴如玉会不会突发善心,替她牵马。不想,裴如玉很和气的对她道,“放心,我会骑着大白替你看远眺黄河的风景的。话说,前朝文休法师曾在此地做了一首极有名的诗,你听过没有。”
裴如玉意气勃发的对白木香吟了一遍前朝大师的诗词,同白木香道,“当时文休法师就是骑在马上过潼关,有感而发,得此名篇。”
“裴如玉,你非要馋我是不是!”白木香瞪裴如玉一眼,跟裴如玉商量,“裴如玉,你这次帮我牵马,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只要是我能做到,不违背我做人的原则,便可以。”
“好吧。”裴如玉思量半晌,勉强答应。在他点头的那一刹那,白木香高兴的扑上前,看样子是要给他一个拥抱,裴如玉都闻到白木香身上淡淡的木香花的香味儿,结果,白木香及时刹住脚,他们睫毛险些撞在一处,彼此间近到呼吸交织,木香花的看气和淡淡的沉水香相融,他看到白木香悄悄红了脸颊,然后,惊慌失措的后退两步,扭过身,两手绞着手绢儿玩儿。
白木香心里乱糟糟的,自己真是一时高兴昏了头,这要是抱上裴如玉,裴如玉还不知要怎么看她哪!
裴如玉指尖儿若有所失的摩挲了两下,出关的车队缓慢前行,裴如玉让白木香上马,秋风乍起,长长的樱桃红织金头巾仿佛一只轻盈的蝴蝶,翩跹而起。一股淡淡的浅浅的木香花的香气,久久萦绕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