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的天官王直当即呵斥了一句,贺平彦是他的亲外甥,从小看着长大打算继承官场衣钵的,怎麽现在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了。
听着舅父的训斥,贺平彦x膛剧烈的起伏着,他知道虽然在排位上王直是文官之首,但实际上胡濙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只能强压着心中的不忿道歉:“大宗伯,是晚辈冒犯了,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
“无妨,谁都有年轻气盛的时候。”
胡濙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贺平彦的言语冒犯,他知道对方被沈忆宸压了这麽多年心中憋屈。可问题是沈忆宸从这些年的表现来看,完全可以称之为百年不世出的天才,输给他不是很正常?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杨鸿泽却加入劝说道:“大宗伯,其实贺中堂言之有理,石亨、沈忆宸无召调兵很明显是想要掌控朝局,拥立自己心仪的储君,或者说未来的新君。”
“一旦让他们谋划成功,大明社稷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从此武人当阀乱世。”
“吾等身为文人,当x怀家国天下,保太平盛世,还请大宗伯力挽狂澜!”
杨鸿泽秉X就是公私分明,哪怕与贺平彦很多方面不对付,可在维护礼法传承跟官场规则这点上,双方是站在同一立场的。
如果胡濙不率领着文官集团加入“战场”的话,那麽未来官场将成为武夫的一言堂,新君沦为权臣的傀儡,不敢想象天下将会变成何种境地。
面对杨鸿泽的劝说,胡濙的神情愈发凝重了起来,他确实不想跟石亨以及沈忆宸正面对抗,但他也同样意识到局势已经到了临界点,自己再选择袖手旁观下去,朝堂必然会被石亨或者沈忆宸掌控。
沈忆宸还好说点,哪怕政见不和,至少是个x怀家国天下之辈。石亨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独权武夫,朝政要是掌控在他手中,必然会走上穷兵黩武的道路。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自己这一生效命了大明六代帝王,看来还是得有始有终。
思索半响,胡濙重重叹了口气,朝着一旁的王直说道:“大冢宰,我这就前去入g0ng面圣,劝说陛下复立沂王。你想办法去慈宁g0ng拜见上圣皇太后,危难之际只有她老人家站出来,才能令天下信服。”
哪怕再怎麽号称後g0ng不得g政,事实上皇太后孙氏依旧掌控着至高无上的法理权。别的不说,单单就一条她可以在国君交替时期,用皇帝的名义代发圣旨,就能称之为大杀器。
现在皇帝已经无法掌控大局,那麽看管慈宁g0ng的g0ng卫必然人心思变,以王直吏部天官的身份进去拜见,应该不是什麽难事。
论兵马,胡濙很清楚文官集团,肯定是多不过石亨跟沈忆宸,那麽就只能用法理大势去威压!
看着胡濙最终还是选择“入场”,贺平彦表面上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微微上扬。
一朝天子一朝臣,属於老臣的时代很快就要过去了。
背地里暗流涌动,明面上大明进入了国丧时期,由於朱见济薨逝的过於突然,压根就没有建造陵寝,只能暂时停灵在东g0ng,另外一边工部加班加点的在京师西山建造太子墓。
按照礼仪规格,皇帝以日易月,为皇太子服齐衰十二日。另外文武百官素服入临文华殿,为皇太子守灵三日,天下百姓停大小祀事及乐十三日,停嫁娶三十日。
不过皇太子朱祁钰的丧礼,却让文武百官人心惶惶,原因就在於从始至终景泰帝朱祁钰没露过面,这就等同於坐实了坊间传闻,皇帝伤心过度身染恶疾,已经重病不起到了油尽灯枯之际。
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帝,就如同没有牙齿的老虎,如果说最开始是高层重臣想要谋取新君从龙之功。那麽到了後来就连中低层官员,都开始纷纷站队想要找条後路,整个朝堂的局势愈发混乱了起来。
这种情形就如同历史上南g0ngZb1an前夕一样,皇帝的权威X降至了冰点,景泰帝朱祁钰这一脉注定绝嗣,已经没有人愿意继续吊Si在这一棵树上。
“向北,陛下他还没有做出抉择吗?”
十二日除服祭拜结束後,文华殿外赵鸿杰拉住了沈忆宸,神情有些急切的询问了一句。
“没有。”
沈忆宸淡淡回了一句,後续他同样面圣过一回朱祁钰,皇帝意识还算清醒,但身T状态却呈直线下滑,已经差不多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没有再恢复反转的可能X。
但哪怕就是如此,朱祁钰却始终没有松口,就如同历史上皇太子朱见济薨逝,朝臣无数次请求皇帝复立沂王,朱祁钰到Si都没有答应一样。
可能是对於皇子的思念之情没有放下,也可能是对於自己断後绝嗣的不甘心,一旦做出了过继的抉择就没有後悔的余地,他还抱有着某种不可能的心理侥幸。
听到这声回答,赵鸿杰紧皱眉头道:“向北,g0ng外忠国公石亨调兵遣将想必你已经知道,他秘密接管了停留在通州府的襄、赵二王,恐怕打着迎立外藩的主意。”
“另外我得知前些时日,吏部尚书王直秘密进入慈宁g0ng觐见了上圣皇太后,意味着朝中文官们开始行动了。”
“如果再拖着不举办过继跟册封大典,万一陛下宾天了,那咱们就陷入劣势之中了啊。”
沈忆宸的两计完全靠着景泰帝朱祁钰“嗣父”的身份,来获得法理正统X。要是朱祁钰宾天了都没有举办过继仪式,那沈忆宸就得担任彻彻底底的权臣,才能靠着强y手段扶植新君上位。
“我知道。”
感受到赵鸿杰的急切,沈忆宸点了点头,然後回道:“今日皇太子出殡除服,陛下应该会面对现实,我这就去乾清g0ng面圣,确实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