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朱祁镇想要我留下作陪?
也先的这段说词,沈忆宸在脑海中短暂的思索几秒後,就做出了否定的判断。
前几日那段“社稷为重,君为轻”的对话,几乎彻底断绝了往日的君臣恩情,以朱祁镇自大高傲的X格,怎麽可能还想着让自己留下来作陪,反倒恨不得滚越远越好。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朱祁镇在也先的胁迫下,做出来顺从对方意图的表态。
不过这点对於沈忆宸来说无关紧要,一朝天子一朝臣,太上皇终究只是个太上皇,现如今的大明皇帝是朱祁钰!
“太师,本官奉大明天子之命出使和议,时日一到自然得回京覆命,太上皇也无权阻拦。”
“如果太师无要事商谈,那还请早日大开营门,让本官好回京交差。”
沈忆宸态度非常强y,完全没有一丝顾及朱祁镇颜面的犹豫。
两军大战在即,自己身处敌军营地时间越久越危险,沈忆宸可真不敢保证太师也先,会遵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道义,必须得尽快脱身。
面对沈忆宸这番表态,也先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他没有想到沈忆宸对待曾经的君王会如此决绝。不过话说回来,这才是成大事者应该有的基本素质,优柔寡断的人笑不到最後。
“沈侍郎,要是本太师说你回不去了呢?”
话说到了这一步,太师也先没必要再用朱祁镇当做藉口,乾脆图穷匕见的告诉沈忆宸,是自己想要把他给扣留下来。
听到也先这句话,沈忆宸脸上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容,然後锋芒毕露的说道:“太师,如果我出了什麽意外回不了京师,本官可以向你保证,会有无数蒙古人付出代价。”
“你是在威胁我?”
也先眼神中闪现出一抹寒光,他戎马征战数十年,凭藉一己之统一了蒙古三部,怎麽可能会一个毛头小子给吓住。
“威胁?我说是事实。”
“两次出击下来,太师心中应该已经明白,想要攻陷京师的难度。大明各州府有着百万雄师,你们在京师脚下多拖延一日,那麽全身而退的机率便少一分。”
“本官身为和议大臣,一旦在蒙军营地出现任何闪失,两国之间未来再无和谈可能,再加之本官在军中威望,你们将面临不Si不休的追杀。”
“不知太师打算拿出多少蒙古儿郎的X命,来给本官陪葬?”
沈忆宸站在历史的高度,无b清楚蒙古部族想要的是什麽,他们在土木堡之变俘获朱祁镇之前,完全没有任何攻占大明的想法,纯粹的想要掠夺一番就好。
这种思维甚至导致了土木堡大胜後,太师也先拉着朱祁镇叫门,浪费了太多战略时间。但凡他野心再膨胀一点,梦想再敢想一点,战後从土木堡率军直扑京师。
可能现在的大明都城,已经改名为元大都了。
太师也先没有他展现出来的那麽有底气,更做不到豁出蒙古整整一代青壮的代价,与明军打一场断绝後路的血战。
很多时候帝国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帝国,就在於它有着碾压於万邦的T量跟底蕴。
如今蒙古不是大元,更不是成吉思汗掌控的那个超级帝国,也先拿什麽来跟大明换命?
深陷敌营却还敢这般咄咄b人,也先确实对沈忆宸有些刮目相看,难怪他的手足兄弟朱佶会如此忌惮畏惧,恨不得抓住机会把他就地斩杀。
换作脱脱不花这种庸主,可能还真被沈忆宸从气势上震慑住了。但也先是蒙古百年一遇的雄主,他有着属於自己的骄傲跟豪迈,长生天的子孙永远都不会退缩屈服!
“沈侍郎,你真以为本太师攻不下京师吗?”
也先淡淡的反问了一句,然後把目光看向远方的京师城墙。
“本太师可以告诉你,数支蒙古大军已经从营地出发,将彻底扫平明国北直隶以及大明皇陵。”
“尔等要麽就如同懦夫一般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父母同胞被我蒙古大军屠戮,先帝皇陵被我草原儿郎践踏。”
“要麽就像个男人一般,出城来一场生Si决战。”
“沈侍郎,你觉得明国朝廷会选择哪一个,谁又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也先说完之後,回头过来目光SiSi的注视着沈忆宸,身上那GU枭雄气质彻底迸发出来,彷佛凝固成了实质X的重担一般,SiSi的压在沈忆宸的身上。
这才是太师也先真正的威势,身为可以与大明决战国运的统治者,无人可以压制其锋芒。
哪怕沈忆宸也不行!
听到也先这样的话语,沈忆宸脸上的表情终於凝重了起来。
说实话,他并不害怕明军背城与蒙古大军进行决战,毕竟处在城墙下方,依旧能获得来自於城墙上方的火器支援,以及只需要正面迎敌,没有被包抄的後顾之忧。
但也先去劫掠北直隶和挖掘皇陵,沈忆宸真担心朝廷沉不住气,会远离京师城墙主动找寻蒙古大军进行夜战。
没有了城墙为依托,蒙古军队将彻底发挥出他们骑兵的机动X,可以肆无忌惮的分割战场,从侧翼跟後翼突袭明军阵型。
不是每一支明朝兵马,都能做到土木堡断後那样稳住阵型Si战不退。往往只要出现了一处崩溃,就能连锁反应引发整条战线的溃败。
再败一次,可能京师就真守不住了。
当然,沈忆宸不可能把自己心中担忧给暴露出来,他尽量用着寻常语气回道:“恐怕太师有所不知,我朝兵部尚书於大司马,早已预料你们会袭扰北直隶,已经提前转移了民众物资,坚壁清野不会给尔等任何可趁之机。”
“至於大明帝陵,想要掘开恐怕难度不下於攻陷京师。”
沈忆宸的话语半真半假,于谦确实转移了通州粮草以及京郊百姓,可是整个北直隶的范围太大,短时间内不可能做到坚壁清野。
但是沈忆宸知道,也先可不知道,兵者诡道也,心理战也是决定胜负的要素之一。
果然沈忆宸这句话出来,也先心中就有些没底。他督造攻城器械的时候,派兵拆除京师周边百姓房屋,已经发现里面人去楼空,很明显被提前转移了。
如果沈忆宸说的是真的,整个北直隶都完成坚壁清野,那麽局势就会对於蒙古大军万分不利!
就在双方互相揣测对方心理的时候,一名蒙古将领从帐篷外走了进来,朝着也先禀告道:“太师,明军出城了!”
听到这句话後,也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沈侍郎,看来这次是我赢了。”
面对这前几天发生过的场景,只不过双方换了一下位置,沈忆宸同样笑道:“鹿Si谁手未可知。”
“太师,这可是你曾经表达过的意思。”
“那好,这次就看看谁才是最终的赢家。”
说罢,也先就转身走出沈忆宸的营帐,他得统帅蒙古铁骑与出城的明军,进行一场决定胜负的战争!
望着也先的背影远去,卞和这才凑过来,一脸担忧的说道:“东主,先帝陵寝乃皇家根本,朝廷会不会沉不住气,脱离城池的防护范围与鞑虏进行野战?”
“我不知道。”
沈忆宸摇了摇头,其实他并没有在也先面前展现出来的那麽自信。
以于谦的能力跟谋略,他肯定不会为了大明帝陵,就号令京师卫戍大军出征野战。
毕竟於谦至始至终,忠诚的都不是帝王,而是天下!
但沈忆宸好歹在京师权力中枢0爬滚打过,明白权力斗争的身不由已,皇帝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祖宗帝陵被掘,这将挑战他统治的法理基础。
而且朝堂之上,忠君大於忠社稷的,才是官员主流人群,于谦反倒是个异类。
众怒难犯,于谦也没有只手遮天的权势,很有可能被迫主动出击!
“京师危矣。”
卞和默默的说出这四个字,野战蒙古大军占据着绝对优势,这一战要是败了,可能等不到各地兵马前来勤王了。
“我相信大司马,相信京师将士,他们不会败。”
沈忆宸同样默默念了一句,京师守军不像鞑虏那样还有退路。为了自己,为了袍泽、为了大明,他们只有舍命相搏!
就在此时京师九门大开,二十万卫戍兵马倾巢而出,对阵着远处同样超过二十万的蒙古铁骑。
想要让蒙古大军放弃劫掠京郊跟挖掘帝陵的想法,那麽就必须抛出更大的筹码,迫使他们改变战事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