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啦!”柳芷溪蹑手蹑脚回到家,轻轻扣上门,文利却正襟危坐在客厅,表情严肃得像法庭里的判官,在审问十恶不赦的罪人。“嗯”,柳芷溪望向文利,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壁灯,她看不清楚文利的表情,却敏感地觉得,她想将自己碎尸万段。
“婉晨,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文利忽然不叫她的本名,却用以前的名字称呼她,她感到的,却不是亲切,她感觉的,是自己正站在万丈深渊的悬崖边,文利只要轻轻一推她,她便死无葬身之地。
“你看看林素锦,和全城数一数二的公子哥在交往,冷家财大气粗,林家大权在握,他们简直是天作之合。你就不能为我和你苏叔叔着想一下吗?以前我们有苏淮,和林素锦定了娃娃亲的,我们的未来定不会差。可是就是因为你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苏淮这颗棋子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什么事情只想着你自己,能不能顾全大局?我好不容易攀上雷区长这层关系,你能不能让我们省省心啊?!”
柳芷溪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面部吹向内心深处,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和奶奶一起为养父母讨公道,冷得痛彻心扉,冷得记忆犹新。她紧紧咬着嘴唇,嘴里渗出了咸酸的血腥味,她的红唇忽然微微上翘,勾出好看的弧度,“妈,原来,我还是只是你手里的一颗棋子,被你操控着命运。”她定定地看着文利,直到文利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她,“妈,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变了。但是,其实,你,一点也没变。”话毕,柳芷溪迅速转身,进了卧室,然后把门从里面反锁。
柳芷溪觉得很疲惫,没有洗漱,只是匆匆卸妆,便和衣躺在床上,屋子里暖气十足,她用手枕着头,久久不能入眠。她回忆起今天下午的一切,他们四人在西湖公园的清吧,谁也没有深究彼此,谁也没有挖掘渊源,只是开怀畅饮。
曾潇空出的位置,坐着冷江,而他们三个人,依旧按照以前的次序落座,林素锦笑靥如花,只是笑容背后,多了一丝沧桑和无奈,苏淮温润如玉,只是温暖的心里,落下了人世的薄凉,而柳芷溪,依旧安之若素,仿佛一切不曾改变,而正是因为这一切已天翻地覆,她的血脉里,流淌着淡定和无奈。
“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吗?”临近夜晚,大家都已微醺,柳芷溪忽然按捺不住问道。沉默,沉默紧跟着沉默,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卡在喉咙的骨鲠不上不下,或许是醉了,或许是太过清醒,大家的表情令人迷惑,而其间的意味,却是显而易见的,不需一语道破。
“苏淮,以后有什么打算吗?”从清吧出来,苏淮拒绝再要林素锦送他回去,可能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偌大城市,他可以回到哪里去。柳芷溪和苏淮徜徉在霓虹闪耀的街头,巨大的广告牌上滚动着新款的汽车广告,她忽然想起以前偶然一次,苏淮和她提起,自己心仪的是清华大学的汽车专业,他从小就喜欢车,也喜欢研究车。
柳芷溪心生悲哀,却不只为苏淮。“芷溪,你不要担心我,我在那家互联网创业公司,做得不错,过几个月应该会加薪的。”苏淮还没有反应过来,柳芷溪就上前,抱住了苏淮,她滚烫的热泪落在他的肩上,“苏淮,你到底还要骗我多久。”
她感到苏淮一怔,她到嘴边的话,还是硬生生揉碎了,吞进胃里,“我的意思是,你做的芒果千层,一点也不好吃。”苏淮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只要你喜欢,我愿意献上一切。”“芷溪,虽然我知道,这只是朋友间的拥抱,但是我已经满足了。别想太多,我会照顾好自己,放心吧。”
柳芷溪目送着苏淮离开,他的背影还是那样高大,像逶迤的山脉,在这座山巅上,她体验过摘下星星的幸运,也感受过与蓝天更亲近的自由翱翔,而春天时漫山遍野的馥郁,更是装饰了她少女的梦。苏淮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柳芷溪仍站了一会儿,她没有留意到,冷江就在她一步之遥的黑暗里,吸走了夜晚人造光源的迷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