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红一路上魂不守舍,寒赋走在她前面,早松掉了对她的桎梏,依旧是素日里目下无尘的样子,只当她是个陌生人。
仇红想着办法脱身,生怕妇人不开眼,要将他们二人安排同坐,好在她刚入中庭,便瞥见了席上一个熟悉人影,傅晚晴。
傅晚晴正巧注视着他们的方向,接到仇红眼神,速将旁边清出一席,她很给面子,也许太给面子了,起身便拜向仇红。
“仇大人。”
一声仇大人,四下鸦雀无声。
仇红僵在当场,已经不敢去看杨夫人的表情了,只能y作面不改sE,告辞道:“那么,我先入席。”
出乎意料,寒赋竟然对她嗯了一声,允她逃。
不等前头杨夫人作何反应,寒赋平声,“有劳夫人引我入座。”
顺便还替她带走了眼前棘手之人。
仇红一路走得如芒在背,傅晚晴但笑而不语。
待她入座,周遭仍是安静如Si水,仇红见惯这样场面,分外从容,为自己斟满一杯酒,举杯自罚。
“今日来得晚了,还请诸位谅解我病中身乏,这杯酒我自罚便是,诸位尽兴。”
酒喝完,席下众人立刻活络起来,捧仇红的场,接二连三也跟着举杯对饮。
傅晚晴笑得花枝乱颤,被仇红一个眼刀冷视。
好不容易整顿下来,仇红后知后觉,今夜的林府实在是高朋满座,勋贵封爵,朝中重臣无一不列席其中,梁帝尚病,仍派内侍总管送来贺礼,太子代临观礼,中庭贵气生辉,场面隆重。
仇红到得太晚,太子才想起那日萧胥带话说东g0ng有事,还没来得及说清到底是何事。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否则这么多天她毫无反应,宋允之应该早派人请她入g0ng才对。
这样想着,仇红放心下来。
身旁的傅晚晴却一刻都不得安生,她是个酒量深不见底的,今日褪去平日严肃打扮,罗裙在身,端得是美人模样,引得不少达官显贵近她席位,相邀共饮,无论是谁,她都照收不误,且没有半分要醉的意思。
仇红见她如此如鱼得水,只能自己闷头吃席,她惯没什么口腹之yu,y着头皮尝了几个菜就不再动筷,正无聊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走到她身边,向她行礼。
仇红并不知面前何人,瞥见他腰间的云涛纹,辨出老者身份。前朝帝师,如今的松山书院之主,朝中几位重臣,就出自他的门下。
“却受不起您这一拜。”仇红起身回礼。
老者闻言,展眉微笑,他已活了太久,眉目间尽是岁月沧桑的纹路,轻轻一笑都像是要废掉全身的力气,不知为何,表情又十分悲苦,看着仇红的双眸尽是惆怅。
“不知大人为何忧虑?”
仇红直白,既然他都站到自己面前来,那就没有不问的道理。那老者听她一问,登时悲从中来,再一开口,竟带了泣音。
“后梁百年,老朽何其有幸,与后梁生,并后梁行,其中或经暴政,或遇外敌,但无论如何,后梁都挺过来了,十五年前至今,繁荣盛世,前后不曾有。
“但这些年,亦不太平。先是陛下染疾,退朝静养,又是您因病离云疆,主心失骨,老朽夜不能寐,心中忧虑,已是数年未能消愁。”
仇红听懂了他话中之音。
居安思危,忧盛危明。
她见多了利益相争,私yu滔天的人,面前这一颗赤诚为公的拳拳之心,她定不能叫它蒙尘。
无论如何,她也要出言宽慰。
“梁帝虽病,而太子监国,上下秩序井然,国运恒昌。我虽离疆,而边关素有良将勇者之辈,边土安宁。更不要提朝中您的学生,各个鞠躬尽瘁,为后梁尽忠,为百姓图谋。”
仇红边说,边为老者斟茶,“更不要提,后梁之中,还有千千万万个同您一样,碧血丹心,披肝沥胆之人。后梁之明路,您大可放心。”
举茶共饮,那老者终于面露欣慰,哽咽着道:“将军所言甚是将军所言甚是啊。今日看将军气sE甚好,吾心甚慰,将军一定要保重身T”
转身拜别离去,失神般喃喃道明帝忠臣,后梁之幸云云。
老者刚走,傅晚晴便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她身边,仇红还纳闷,怎么王长安的爪牙还未找上门,她身边今晚过分安宁,只出现一个傅晚晴,还有方才意料之外的老者。
傅晚晴听了她的疑惑,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来,再度斟满杯中酒,
“今日阎王坐镇,谁敢动你分毫啊?”
她话中有话,仇红不懂装懂。
“那我谢谢阎王。”
傅晚晴被她打败,转移话题道:“方才那人是谁?”
“松山书院之主。”
“啊,那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