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接下来几天,时慕扬暂停造船,并且完全没有宣布重新开始的打算。
隔壁有时候会有吹笛子的声音,还有女人娇俏的笑声。
这回时慕扬没让她围观,他对她一下子冷了下来,有一晚打雷,他也没再把黛宁抱进自己屋里睡。
大小姐倒是没有在意他到底在想什么,她越来越虚弱了。
有时候一睡就是一整天,如果不是张芳芳傍晚来看她,将她叫醒,她连饭都忘记吃。
时慕扬不愿意管她,她一下瘦了不少。她到底也和纪恬不同,她骨头是又冷又硬的,冷就不容易动感情,硬便不会对人真正屈服。
她娇艳的容颜,有了几分稚弱苍白的味道。
直到这天黄昏,她心口窒闷,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陷入昏迷。
耳边有人惶急的脚步声,匆匆赶来。
她落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草,纪黛宁,你别吓老子。醒醒!”
男人拍拍她的脸,黛宁什么都感受得到,可是无法睁开眼睛。她嘴角的血一直流,似乎染红了那个人的衣服。
他终于心慌,抱着她朝外跑。
进入十一月,热带的树木依然翠绿。他抱着她,一路跑到医生家里。
黛宁听见沉重的叹息声。
最后医生道:“没法给她查血型,有人是O型血吗?”
黛宁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握住,有人将她圈在怀中,以保护的姿态,睡在她身边。
他新鲜的血液,注入她的血管。
“祖宗玩意,老子不和你计较了还不行吗。”他紧紧抱着她,很奇怪的,她竟然感受到了他的茫然和无措。
黛宁再醒过来时,发现床边守着一个人,见她醒了,他立刻把她扶起来。
“想吃什么?”
黛宁立刻开心起来:“想吃荔枝。”
时慕扬下意识就想捶死她,这什么月份,什么地方,她还吃荔枝,她怎么不吃冰山雪莲呢?
然而见她明透的眼睛,里面期待的色彩,时慕扬骂人的话堵在嘴边。
“你等等。”
他出去,真的让人找荔枝去了。
黛宁先喝粥垫垫肚子,他一勺一勺喂,她娇气得不行,一会儿嫌烫,他得用风扇给她吹,嘴巴吹有口水她不要。一会儿嫌碗里的凉了,他还得随时用个灶给她温着。
眼看他就要跳起来杀人,可是最后都忍下去了。
她吃饱喝足,看也不看他,小身板一翻,抱着张芳芳做的玩偶娃娃继续睡觉。
时慕扬握住拳头,举在她头上,好半晌,轻轻给她把脸颊上的头发拨开。
他走出去,开始找那该死的荔枝。
当然是找不到的,他梗着脖子问厨师:“能不能做个荔枝?”
厨师:……?
“废物!”
厨师心想,您有病吗?
找了好几天,别说,最后还真在南岛边境,一家人手中找到了,那个父亲也是个人才,竟然种出了一种和荔枝味道相同的热带水果。
只不过剩下最后五颗,是他们家六岁儿子的零食。
时老大带着人,浩浩荡荡把荔枝抢了。
这是时慕扬这辈子做过最好笑的坏事,他走的时候,那个六岁小孩一直哭,哭得他脸色都快绷不住。
回去以后,看见床上睡得香甜的自家“小孩”,他又认命了。
“起来吃。”
见她懵懂睁开眼,像只小幼猫一样的眼神,那一瞬,他竟然忍不住笑了:“荔枝。”
他剥开,一颗颗喂她,喂完还不忘给她沾湿帕子擦干净唇角。
大小姐蜷缩在他怀中,他的心肠突然变得很柔软。
黛宁得寸进尺道:“还想吃辣条。”
时慕扬刚刚才柔软下来的心,险些又没忍住掐死她。
等他逼着厨师把辣条做出来,已经十一月中旬了。
向来不会照顾人的时慕扬,现在喂水喂饭,抱着人跑上跑下,无所不能。
当然辣条最后没给她吃,倒是让厨房挖空心思做了些别的小零食哄她。
时慕扬摸出了规律,你对她好的时候,她会很乖,不吵不闹,也不会刻意让他堵心。让她抬胳膊,她就不会伸腿。
偶尔她心情好,还乐意给他讲两个睡前故事。
用小蜗牛似的迟缓语调,嗓音却比盛夏的繁花还柔软清甜。
但是一旦对她不好,她总会悄悄搞点幺蛾子。让人气得要死,偏偏又哭笑不得。
黛宁没有刻意计算时间,直到有一天,天还没亮,整个天幕带着沉重的墨蓝色,时慕扬让人给她准备了很厚的衣服,将她抱起来。
“船造好了。”
黛宁一瞬精神起来,看见海上停靠着的,几艘威风大船,她眼中流露出几分惊叹。
确实是男主,换作她,怎么也不可能完成这样宏大的工程,带着手下渡过大海,回到彼岸。
海风吹动她的衣摆,黛宁站在船上,依旧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黛宁小声问:“我们悄悄走?”
“嗯。”时慕扬压低嗓音。
黛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狡诈阴险,明知不可能带所有人走,于是奴役完别人,直接二话不说带人跑。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除了破口大骂,总不能游过海来追杀他吧?
但凡在他身边的是个圣母型善良女主,估计都会流泪指责他的冷血无情。
可黛宁不是,当第一缕天光亮起,她第一次主动轻轻抱住他的腰,弯起眼睛:“谢谢你带我回家。”
真蠢啊,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