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水位暴涨,沿岸州府都受了灾,只有安陆州组织了人手前去护堤,但这是个容不得丝毫马虎的差事。
接下来几天,哪怕是任何江段出问题,都可能会引发溃堤等毁灭性的灾害。
虽然州、县衙门对此置之不理,但有兴王府号召,年初剿灭贼寇之事上兴王府已赢得人心,此番王府反应迅速且不顾自家利益,坚守所有危险河段,本地士绅百姓全都衷心拥戴,即便官府没有出面,抗洪救灾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展开。
大水后第三天。
洪水依然在肆虐,但江面水位开始下降,一些濒临决口的江堤在紧急投掷沙袋并抢修加固后,化险为夷。
这天早上朱浩代表本地商户,上河堤向参与抗洪救灾的百姓发放慰问品,末了前往护堤指挥部,也就是一个茅草棚里,见到了几天坚持下来已疲累不堪的唐寅。
“还好,还好”
唐寅睡眠时间严重不足,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朱浩问道:“这两天唐先生没回去休息?”
唐寅摇头:“昨天下午回城睡了两个时辰,实在放心不下,傍晚就回来了。”
居然这么有责任心
这是朱浩之前没想到的情况。
让一个落魄半生对仕途失望的老儒生,重燃为国为民的责任心,朱浩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比改变历史更加牛逼的事,那就是重塑了一个消极面对人生的穷书生的世界观。
唐寅带朱浩出了棚子,前去查看就近几处出现险情的堤坝。
但凡二人路过之处,所有人都笑脸相迎,或抱拳,或鞠躬,致以崇高的敬意,唐寅出现的地方,无论是王府的侍卫、工匠还是普通百姓,一个偷懒的都没有。
“水位总算下去了些”
唐寅脸上带着几分安慰。
朱浩看着江水滔滔,笑道:“怎么样?先生你成就感满满吧?在你的带领下,安陆这几十里堤坝都没出任何状况,相反,汉水上游和下游都出现了大量财产和人畜损失,这都是先生的功劳。”
唐寅摆摆手,随便在江堤上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不敢居功,这功劳应该属于你才是。”
朱浩摇了摇头,随即轻声道:“我听说今日兴王会带世子上江堤来视察,你该做一下准备。”
“兴王?你是说世子也会跟着来?”唐寅很意外。
剿灭盗寇时,兴王也曾亲临城头,不过那是在战事已确定胜利后,并没有带上世子。
现在兴王居然携带朱四前来江堤视察,就不怕出现危险?
朱浩道:“我从医治兴王的大夫那儿了解到,兴王近来身体状况欠佳,动辄卧榻不起,大概他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便琢磨早些将世子培养成才,很多时候哪怕疲惫辛苦,以及会冒一些风险,他还是义无反顾这么做。”
唐寅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了。
正说着话,堤坝后方有喧闹声传来。
唐寅急忙起身,以为是兴王府来人,却在陆松过来通报后方才得知,来的是州衙的人。
“乃是张知州带人来了,说是来堤坝上走走看看,慰问参与抗洪救灾的百姓。”陆松说话语气带着些许不屑。
唐寅道:“这算什么?事后来捡功劳?”
陆松请示:“先生见还是不见?”
“不见。”
唐寅当即回绝,随后看了朱浩一眼,“你觉得呢?”
朱浩笑了笑:“见不见由你来定,不见也好,就算兴王府跟州衙示好,他依然会把兴王府当敌人看待这种人无须给他好脸色看。”
唐寅和陆松听了,都点头赞同朱浩的说法。
州衙在本次防灾中选择了袖手旁观,一方面是因为新知州张也铮想事后救灾,捞取政绩,方便贪墨朝廷下拨的赈灾以及灾后重建款项,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来安陆本是为了跟兴王府对着干,张也铮不想跟兴王府携手救灾,避免他背后的靠山对他有看法。
让你去安陆监视兴王府,你跑去跟兴王府一起抗洪?你这官还想不想当了?
眼下不管兴王府对张也铮是什么态度,都改变不了张也铮选择跟兴王府势不两立的态度,那兴王府干嘛要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你张也铮有本事,跟兴王府明火执仗对着干啊,可你敢吗?
以至于本地父母官上江堤视察,还刻意选取了唐寅所在的救灾指挥部所在江段,唐寅和兴王府的人却对张也铮根本就不加理睬。
虽然百姓不敢怠慢官府,士绅纷纷出面热情接待,可兴王府完全没把张也铮当回事。
朱浩和唐寅继续在江岸上说事。
唐寅道:“我听说渡口那一片区域几乎全淹了,你没什么损失吧?也罢,你都能提前预料到水灾,料想不会吃亏”
朱浩接过陆松递来的马扎,坐下道:“你都说了,我还说什么?”
“行,真有你的,有胆有识,心系地方百姓安危,看来我之前错怪你了,觉得你小子太过工于心计但从剿灭盗寇和救灾两件事,看得出你用心很正,在为国为民上,一点也不输给我。”
唐寅满口称赞,但朱浩听了却非常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