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我寄人间雪满头(1 / 2)

四喜一听,虽不知医理,却也道:「太上皇别做傻事,倘若钩子拔出,一时失血过多,伤了您的贵T该当如何?」

赵元朗悠悠地想,人活於世,如今那些自己从前造过的孽,那些个报应,是一一地应在自己身上;本也并不如何,可李从嘉既已Si了。

他笑得凄凉,「从嘉的Si,与我脱不了g系;不然光义为何要杀他?」四喜与郑太医听到这样的话,不敢冒犯龙颜,都只垂首,不应答。

赵元朗道:「若我连去见他最後一面都不能够,活着又有什麽意思?生不如Si,才是最难受的。」话中竟是为了李从嘉,Si而无怨。

想到赵元朗如今被皇上拴着,b狗都不如,饱受痛心折磨,似是永远也不能停止;四喜一时竟觉,Si对赵元朗而言何尝不是种解脱?若能成全他的心愿,也无不妥。既得答允,郑太医便动了手。

铁钩拔出时,鲜血迸溅,琵琶骨登时碎裂,碎骨头紮进肌r0U里,赵元朗几yu昏厥,面sE苍白,气息甚微。

郑太医已满手是血,四喜见赵元朗霎时要薨,忙说:「郑太医,把命吊着!」郑太医扔去染血的铁钩,忙翻找医箧,「臣尽力而为!」

他拾掇出牛膝、杜仲等敷料,为赵元朗止血。眼见赵元朗的呼x1愈发细微,已命悬一线,郑太医把箱箧里所有家私翻了个底朝天,终於掏出一锭保生活命丹,忙捏住他的鼻子,让已昏Si过去的赵元朗配着净水吞服下去。

「……咳咳咳!」奄奄一息的赵元朗这条命是勉强吊住了,虽说这一咳,锁骨处两个血洞都喷出一汪血,他自己也咳出血来。

郑太医心知这药丸再厉害,顶多只能保赵元朗的X命半个时辰不到,这致命创伤纵是大罗神仙难医。郑太医再连针他周脉、神门、胃x、肾x数x,血终於止住。

赵元朗勉强维持住神识,有气无力地摁着跪在床边的四喜,「去……去玉英阁……要快……」

远方的天空传来几声闷雷,纠结的积云闷闷盘旋於顶,空气愈发cHa0Sh,令人窒息。停灵已届最後一日,叫丧的云板声连叩不断,出殡时刻已至。

连连的阿弥陀佛声不止,着素服的文武官员们叩头完後,礼部派来的人准备起灵。

却见一人骑马,风尘仆仆地赶来,伴随翦翦狂风贯入停灵厅堂,吹起无数委地白帷,熄去守灵的白烛。马上那人远远地就高声喊道:「别起灵!别起灵!」

唐识几看见骑马那人是谁,那人怀中抱的又是谁,忙也喊道:「停棺!别起灵!」原是四喜不及换下g0ng服,便骑马出g0ng,幸亏赶上起灵时。

奔马急骑而来时,血沿途淌了一地,被马的四个蹄子踩出红花来,彷若步步生莲乍然绽於雪地中,原是骑马路途过於颠簸,致使赵元朗周身伤口迸裂,郑太医虽曾暂时止血,终究也是止不住了。

赵元朗面上已无丝毫血sE,唐识几知他接下来就是想活半个时辰都成问题,虽想责怪四喜为何不让人用软轿抬赵元朗来,然而若是用了软轿,此时寿材必然已被人抬走,赶不上见这最後一面;反而无从怪起,当下便决断道:「开棺!」

墨池还在惊讶:「太医,您说什麽?」墨池也看见赵元朗模样,知道唐识几所忖原是想令两人见最後一面,遂命下人取来几把砍刀,与家丁们一块儿将落地的棺木顶盖上的钉子撬开。

不多时,天上雨雪纷纷,Sh透玉英阁外诸人的头发、衣衫。

四喜停了马,那会儿边上还在开棺,唐识几忙去搭脉,虽心中已有数,实际搭上仍是惊愕当场。四喜忙问:「唐太医,太上皇如何?」唐识几并不说话,只与下马的四喜一同架着命薄如纸的赵元朗,一瘸一瘸地来到棺边。

到寿材边,赵元朗再也支持不住,跪倒在已打开棺盖的棺木旁;只见棺内安睡之人,柔顺青丝闪烁莹润光泽,面上娴静笑意如常,眉间远山翠,申心口上朱,衫薄映凝肤,雅淡似荷粉露垂。

不想他Si後竟与生前同样素雅别致,美若往昔。「唔……!」赵元朗见到李从嘉模样,不由心口一cH0U,又吐出许多血。

「太上皇!」四喜见状,才要上前,赵元朗摆手,不要他近身。

赵元朗还清楚记得,他最後一次见李从嘉时,李从嘉对他恭谨柔顺地颔首,要他早点归来;不想自那以後,再也不见。

他不敢想,自己离开以後,再也无法保护李从嘉;在赵炅的威b之下,李从嘉当是多麽憔悴支离,可就算想说句「对不住」,那人都再也听不见,亦於事无补。

一阕〈虞美人〉,一阕〈浪淘沙〉,大抵将赵元朗的过错尽书於纸;他也知道自己的过错数不胜数。那些Ai怜与悔恨一一涌上心头。伊人已逝,往日里那些汹涌的感情,如今竟是无从安放。

他垂着头,热泪盈眶,一滴滴男儿泪扑簌簌地打在李从嘉的粉面上,直到李从嘉悠悠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