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起来,不要命。
凤明邪没有回话,而是站起身,五彩雀羽曳在身后落出流光溢彩,将他整个身形都衬的似有朦胧微光,男人来到营前,抬手轻轻撩起帐幕一角,外面正载歌载舞好不欢乐。
可以听到少年皇子与文臣武将的语笑喧阗,明湛弹剑而歌,兴起后,竟围着篝火跳起了舞。
“他有危机感是件好事,至少不会那么快就被盛京城吞没。”男人沉声。
撇去年少的天真和正义,踩着无数谎言与阴谋走上历史的舞台,是明湛必须的脱胎换骨。
陆以蘅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今夜营火遍地似是星光在天,她长长喟叹,帝王之位代代交迭,自己竟也是经历三代君主的人。
“您该对他有些信心。”自己挑选的孩子,就得硬着心肠看他如何长大成人。
凤明邪低头见她眼底似有着些许关切些许落寞:“本王心头的确还有一件放不下的大事。”
陆以蘅一愣。
如今朝中局势稳定,江左的榆阳侯叛乱也已铲除,究竟什么还能是凤阳王爷的心头之患?
直到这姑娘第二天日上三竿醒来时发现男人并没有随军离营,而是准备了马车候在帐外。
去哪儿?
嘘。
凤明邪从来不乐意知会。
咯噔咯噔,沿着山路崎岖,似出了木兰围猎场,陆以蘅掀开窗牖瞧着浓浓冬意拢紧了身上的小披袄,越见景色越是熟悉,分明是——魏国公陵。
只是出她意料的是,这儿大兴土木,重修陵墓,竟已成了大半儿。
“怎么回事?”陆以蘅不明白,陆贺年的墓葬本就是简简单单一座孤坟。
凤明邪摆手示意众人退下,他想了想,倒也不决定隐瞒:“当初明琛听闻你逃出盛京追赶不及又全国追捕无能,一怒之下以忤逆犯上的罪名命人捣毁了魏国公墓。”
陆以蘅脸色一变,她从不知那个看起来宽厚仁德的男人竟还会做出这等无耻下作之事。
凤明邪上前,修长指尖顺着白玉陵墓的造型轻抚而下,能工巧匠精雕细追:“本王重修,是为了还他一个心愿。”
陆以蘅的目光定格却觉得眼眶那有些发烫,那座陵墓被雕琢成了武怀门外黑山脊的形状,陆贺年半生负罪驻守边疆,武怀门是他的心、他的痛,黑山脊,是两族不能跨越的边疆和代沟,这里,有着一个精忠报国的武将最后想要为天下家国做出贡献的热血。
即便他的人不在了,他的英魂也会驻守疆土,世世代代,永不消弭。
陆以蘅掩面,顿有些泣不成声。
因为,她看到了紧挨着陆贺年的另一座陵墓。
任安。
任宰辅殚精竭虑病死家中,也曾辅佐君王呕心沥血,也曾历数千状负罪前行,他的心里,藏着一个最深的秘密,那是对正大光明英灵的愧疚之情。
老头儿在陆贺年的墓前烧了罪状书,却来不及当面道一声,抱歉。
也许这两位本是倾盖如故的至交,只是从生到死,无语话凄凉。
凤明邪燃起细香,站在魏国公的墓碑前,恭恭敬敬的俯身:“陆佬,十多年未尽忠孝,我凤明邪非贪生怕死之人却同样心中有愧,”他微微扭头看到身后眼眶红红的陆以蘅,坦然轻笑却掷地有声,“蒙您不弃,愿将明珠相赠,是凤明邪之幸。”
陆以蘅怔愣。
他是,在向自己的父亲,再一次告知和宣誓吗。
不得不说,陆家姑娘的震惊感动,凤明邪这个男人在感情里从来不是独一方的支配与占有,他将你摆在与自己同样的高度,希望得到你的成全更希望得到长辈的祝福——
愿将明珠珍藏,不受风雨侵袭却也不掩其艳锐光华。
名动天下。
他其实,才是那个默默站在陆以蘅身后,支持并且保护她的人。
她想,这家伙是个容易蛊惑人心的混蛋,偏偏让你躲不开避不掉,因他,以心换心。
爱上这样一个人,或者,被这样的男人爱上,究竟,是谁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