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蘅莫名其妙,可事实证明凤阳王爷料事如神。
大半个月后,北戎新可汗赫图吉雅竟派遣使臣送来文书,要求,修好和谈。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修好和谈。
“嘿,那小可汗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异想天开,想要修好,先将方姬之地重新划分,咱们再和谈。”
一大清早,治世阁内就吵成了一锅粥。
“还别说,兴许是上回叫陆家姑娘和阳将军给打的嗷嗷叫,学乖了,”项检小学士摸了摸下巴,他是新晋的文华阁大人,年轻气盛,“边关不宁,苦的是百姓,他们若是有心修好,咱们也互相给个台阶下。”
毕竟——大晏需要稳定民心,而北戎需要休养生息。
众人闻言有点头有摇头,目光纷纷瞥向后头正半倚在木凳上瞌着眼迷迷糊糊的尚大学士。
对,就是那个成天动不动背地里把凤明邪骂个狗血淋头的老大人。
尚学士年纪最大、资格最老,身为任宰辅的老同学,不少人都得给他三分脸面,项检小学士就拽了拽那老头子的衣袖。
“大学士、大学士,您可有什么想法?”
尚学士睁开眼还打了个哈欠,仿佛压根没将这些吵吵嚷嚷的话听进耳朵:“老臣能有什么想法,”他砸巴嘴,“北戎又不光是来议和的。”
他嘟囔。
“此话怎讲?”那文书翻来覆去不就是想要重归于好吗。
老头子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盛夏的暖阳余辉带着些许晚来秋意的萧瑟,他瞥眼看向了治世阁角落里的人。
那人沉默寡言仿佛有着一股子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高,三个多月来,几乎没有参与任何的朝政议事,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秦徵。
对,咱们明玥公主的驸马,本是个天生我才能力挽狂澜的大人物。
“秦大人,我老头子口渴,你来教教这些小学士。”他点名道姓,现在的年轻人心比天高却好高骛远,看到什么就以为是什么,国家局势哪是你一双眼瞧的明白。
秦徵神色一动,他本捏着毛笔的手顿了顿没有急着开口。
这男人曾也是朝廷炙手可热的人物,晋王幕僚、东宫拉拢,为李太后分过忧,为先皇帝解过愁,哪一点提出来不比这治世阁里的人有分量。
他该是这个朝堂最能倚重的人,却偏偏,在凤阳王爷“谋反”之后,一字不坑。
好像,决定做一棵随波逐流的芥草。
几位新晋的小学士都有些茫然,他们虽然曾经听说过秦大人的名讳,可这个闷葫芦身为驸马就趾高气昂从来不与他们议政,怎么,就他是清流,其他人都是泥浆不成。
久而久之,众人也当瞧不见他。
小学士们见秦徵不言,纷纷摆手道:“尚大人,您提他作甚!”
言下之意,他懂个屁。
秦徵的镇纸“喀”的一动压住了那正在描摹的字帖,挺身时有一缕秋意微光落在眉眼,端方如玉。
“赫图吉雅是个小老虎,他能花这么多年拔除前太子和自家兄弟的屯兵暗哨,一心想要称霸北戎二十八部落的人,登位后第一件事,竟是修好。”
他寥寥几句,却道出始末。
可笑,也不可信。
众人一听颇有道理见解,瞠目结舌对他另眼相看起来。
“听秦大人的意思是……”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别有所图,那是在文书上没有写出来的,作为臣子,你要看清白纸黑字,也要看清那些意有所指。
众人抓耳挠腮不思其解,纷纷嘟囔着,可要将这些小心思都禀告了凤阳王,否则贸然下了决定恐怕着了道,毕竟北戎那些蛮子宵小多的是鬼蜮伎俩。
尚学士“哎呦”怪叫,揉了揉因为坐姿而发酸的老腰,懒洋洋道:“用不着咱们多嘴多舌。”
那九龙御座下的男人,早就已经看的透彻。
凤明邪。
尚大人向来看不惯小王爷的招摇过市、忤逆弑君,杀了皇帝不说,自个儿还要矫揉造作的不上位,他摆的什么洗地模样?!
话虽如此但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的深思熟虑和千谋万算,莫说平乱三个月的雷厉风行,就是大晏朝上下的流言蜚语都没掀起半点儿风浪,不光是有过人的智慧可以做到。
尚大人不耻,却不得不心生敬佩。
他倒是想知道,凤明邪在面对北戎、域氏和大晏时,会做出什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