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凤明邪索性将遗诏丢进明琛怀中:“令赐明家十四子为佐君王,鉴各处总兵镇守备御及文武百官,望举朝上下以安军民为本,尽心辅导恪尽职守,凡乱旧章者、无常者、伦理者、干政摄政祸及社稷者,奉权生杀以逐君侧之恶人;为晏帝者则取而代之,明厉子孙,接旨如见君。”
男人口中的话听起来漫不经心,余音袅袅可就像锋利刀刃刺在心头。
武德贤孝皇帝虽将帝位传给了太子却暗中给予了凤明邪一道生杀予夺的大权,并不只是作为“干政”而存在的,即他之后的明家子孙无利江山社稷扰乱伦常者,可名正言顺,取而代之的——
遗诏。
喝!
在场的百官许是这会儿醉醺醺的脑袋都被浇的清醒异常,这是——这是唱的哪一出、演的哪一出!
明琛不敢置信,他将手中的明黄卷轴翻来覆去看了数遍:“不可能!当年皇爷爷不可能下这种荒天下之大谬的诏书!”
要什么名正言顺,要什么师出有名,这分明,只要不顺遂了凤明邪的意,他可以轻而易举取而代之,不是干政之权,而是——江山主人。
便是这么个百无禁忌、慵懒轻慢,从来不将文成武德放在心里,不将天下黎民念在心头的男人——凭何得到帝王位。
那么,自己的父亲,包括自己,又算什么?!
“这是假的!当年只有你一人身在病榻前,哪怕伪造圣旨都由你说了算,这么多年过去了,偏偏这个时候拿出一份武德皇帝的遗诏来,谁能辨真伪?!”明琛捏拳嗤喝,不过——不过就是让自己篡权夺位的顺理成章罢了!
相较于方寸大乱的明琛,凤明邪镇定自若,遗诏上有着武德皇帝的亲印玺章,石海将军更认得他老人家的字迹,逐一对比即可判定真伪,黄口小儿竟敢质疑圣帝的用心,小王爷负手冷笑,反而似占了上风:“我凤明邪若要当这皇帝,还轮不到,你父亲。”
他鲜少有这般狂妄时,原本轻懒的眉目沾染了灯花剪影竟觉刺骨锋锐,活脱似了艳丽海棠花下幻成的妖魔。
明琛咬牙切齿,怎么,现在反是他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继承者?!
年轻帝王怒火攻心一把扫落案上果盘,横眉怒目嚷道:“还不动手?先杀了个这乱臣贼子!”帝王的喝声很是奇怪,整个太辰园中文武百官包括禁武卫都已对明琛的号令声威起了质疑,如今武德皇帝遗诏在手更叫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更惶谈要杀凤阳王爷。
他在说给谁听?
只见众人大骇还未反应形势的急转,月辉流光下星芒倒映,竟是花树阴影底窜出一道游龙银链,直直刺向凤明邪胸口,男人下意识反手一把抓住那寒凛光芒,银剑割伤了凤明邪的掌心,温热血渍啪嗒啪嗒滴落在五彩雀羽。
小王爷似是有所不信却又霎时了然,突地松开手,“噗嗤”,那剑毫无退路般的,刺穿了凤明邪的胸膛。
所有人惊呼起来。
“王爷!”沉沉的低喝中带着骇然恍惚的颤抖,出自那持剑者之口,显然他也同样震惊于凤明邪的举动,明明,那男人可以躲开,明明他已经挡住了剑身,可偏偏在看清来人时,松开了手,故意——要受这一剑。
那刺客浑身僵硬,呆愣当场无法动弹。
凤明邪的神色很少带着痛心疾首的惋惜,他认得这个人,情同手足:“东亭。”他道。
那听着新君令而对自家主子倒戈相向的,竟然,是东亭。
凤明邪从来随身而侍的,护卫。
石海瞠目结舌与简校尉面面相觑,血腥味渐渐在海棠花香中散开。
“百起司的人,到底是忠于帝王。”凤明邪的讪笑带着些许自嘲。
东亭脸色顿然煞白,伴随着雀鸣一般的嘈杂涌入耳畔,众所周知他是凤阳城的不二人,却不晓,竟是百起司安插的,探子。
冷剑刺入分寸的憷痛令凤明邪微微倒抽冷气:“当初偏隅剿匪,本王夜审百官,那灯火熄灭时,有人杀了林琼和章见知,刺客不翼而飞,你没有追去不是因为担心本王安危,而是你知,谁是刺客。”有且只有一人,就在堂中,暗下杀手防止牵扯盛京要员和后宫重妃,“东亭,本王应该相信你吗?”
这句话聊聊喟叹而出,东亭倒退一步,手便松开了长剑。
王爷是信任属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