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不像受了伤,那只能说明,他近日来正在接触某位身受重伤者。
凤阳王府中,出了见血的事?
是谁。
陆以蘅不敢声张也不敢轻举妄动,她想探一探究竟,那老头七绕八拐的转了个圈儿进了间僻静大院,二三灯火毫无烟火气,仔细瞧会发现,这院子其实离凤阳王府并不远,院中左有水井右有马厩,还有马儿在食糠草的声音,乍一眼从小巷子里路过,大院丝毫不起眼。
她蹑手蹑脚潜入在窗外伏下,里头烛火通明,朦胧间可以看到老者朝着桌对面躬身行礼,不知是不是陆以蘅的错觉,这春夜下竟透着三分桃花香令她心头触动,屋中还有一人似是身体抱恙轻轻咳了声,陆以蘅却浑身打个激灵。
这声音自然听得出,凤明邪。
小王爷掩人耳目在这院中会老者,陆以蘅并没有想太多,因为片刻之间的愕然惊喜已经压过了所有的揣测,她想念凤明邪——只想,见到他,小姑娘提气起身突地便听闻男人缓缓沉声。
“澜先生。”语气平稳甚略带恭敬。
陆以蘅身子一僵整个后背就如被一盆冰水浇的动弹不得,澜先生——好熟悉的名字,可不就是九五之尊在六部提起的人,那在北戎举手投足都能掀起波澜的帝师先生。
“小王爷,事不宜迟。”那老者敛眉示意。
“有劳。”
两人颇有默契也不多言。
陆以蘅屏气凝神也结结实实的怔愣当场,澜先生是北戎人,为何会出现在凤阳城还与小王爷如同知交故友,她指尖微屈倒抽口气还未缓解脑中蜂拥而来的不解和迷惑,陆以蘅不敢再上前甚至踉跄着脚往后退却,可这细微的动作已经引起了旁人注意,背后冷风直袭她颈项而来。
陆以蘅大惊下意识以手中木剑蹙挡,“喀”,木头被冷锋轻易削断,月色洋洒落在她身,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陆小姐?!”那人惊愕低呼,是东亭,护卫连忙收势,刺出去的利剑“锵”的撞在一旁木栏,若不是他发现的快,陆以蘅这脖子恐怕要跟脑袋分家!
嘎吱,堂屋的门开了。
陆以蘅并不看东亭,她一路风尘而来本已是精疲力竭,屈膝借断去的木剑撑地起身,腥味盖住了桃花香溢,臂弯上的血渍越发鲜艳,膝盖正不断的打着哆嗦是因为一路上不顾旧伤奔袭,她盯着那五彩雀羽与烛光交辉,男人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眉眼。
原本的旖旎缱绻都化成了漠然冷静。
“阿蘅。”显然,凤小王爷对于陆以蘅的突然出现也是始料未及,所有的错愕都平淡归于不惊的口吻,目光所触的血色叫他心神一动,似乎没有意识到陆以蘅如今的防备和震惊,疾步就要上前。
“你站住!”陆以蘅却往后退了步,站在跟前的一个是大晏的皇亲国戚,一个是北戎的帝王之师,九五之尊的话突然萦绕耳边脑海,澜先生绝不可能单枪匹马,定是有可以一手遮天之人暗中相迎。
是谁,一目了然。
她的目光落在老叟身上,老头儿穿着粗布麻衣,脸上不现惊慌失措,相反,气定神闲的就仿佛自己的身份还没有被人戳破。
“澜先生,”陆以蘅道,“我有一句话要问问您,当年北戎老可汗屠我三城百姓二十七万人,你是否在北戎军中?”老头子陪同可汗四处征伐,这个问题有些多余。
澜先生不动声色,唇角微微动了下却无意隐瞒:“是,老朽就在军中。”他眯了眯眼已然知晓这姑娘的身份来历。
魏国公的女儿陆以蘅,那个在边关大败勒木沁,攻守之战大放异彩,回京后被封征西小将军的姑娘,她是凤阳王爷心心念念想要娶回府的女人,同时,也是如今大晏王朝的通缉犯。
这几个身份加在一起实在古怪至极。
陆以蘅闻言不知是嗤是笑,她的眼神锐利,一下便刺到了凤明邪的脸庞:“小王爷,您可听清楚了,北戎的澜先生助老可汗破城,二十七万人的血有一半是沾在他的手上,您却与这外族谈笑风生,让三城百姓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陆以蘅从来是个言辞犀利的姑娘,尤其是惊怒交加之下,字字句句都戳的人脊梁骨发憷无法辩驳——凤明邪,无论是非对错,如今和一个征伐斩杀大晏百姓的人相勾结,枉为皇亲国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