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来客,怎敢阻拦。
陆以蘅虽莫名却赶集的朝那小队长颔首示意,跨马欲要挥鞭,不料身后纷乱脚步踏至。
“慢着!”
是位身着官府的老大人,四十有五不苟言笑却中气十足,他扬袖一挥,身后的府衙官差已赶至城门前恰要拦下陆以蘅。
“殷大人,这么晚还未回府,为了百姓呕心沥血啊。”那小队长似是察觉出了异常连忙上前挡下了殷大人的视线。
殷鹤,正是囊括这凤阳地区接连周边三城的知府大人。
殷大人皮笑肉不笑,还打着官腔道:“没办法,这不是怕你们太过劳累,本官特地将衙役们都带来了,盛京城里要求严查,我这老骨头可不敢怠慢,”殷大人说的是明明白白,他们接到了通缉文书也被告知那要犯很可能会前来凤阳城,“这位姑娘面生的很也不见随带商队,罗小队长你可不要被一些人给轻易糊弄过去了,”他意有所致,“来人,拿画卷儿,咱们宁枉勿纵。”
毕竟,他们谁也没有见过那个征西将军是什么模样,只有靠着盛京送来的画像辨别。
几个衙役已拦在陆以蘅马前将画卷摊开趁着月色想要瞧清楚马背上一言不发姑娘的脸到底有几分相似,陆以蘅心跳如擂,她的手已经捏紧了马侧的木剑,是她在山林折枝打磨,若是躲不过这知府大人的捉拿她可不愿做什么阶下囚。
月色朦胧略过光影,陆以蘅推剑两寸——
“小王爷命我等守城可不是抓什么钦命要犯,为的是防备某些宵小得了可趁之机扰凤阳百姓的安居乐业。”罗小队长先声夺人,一把抢去画像嗤笑着三下五除二就撕了个粉碎,“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把大晏翻个底朝天不成,殷大人,你也信盛京城里那套鬼话?”
说什么征西将军在公中犯了事,人家为国为民赤忱忠心,现在全成了不怀好意,作为一个武将来说,罗小队长决然是看不过去的。
殷大人见这唯一留下来的画卷儿支离破碎,勃然大怒道:“姓罗的你疯了?!”凤阳城的确是凤明邪的天下,他手底下的兵卒也活得如他般恣意妄为,“这可是朝廷六部发下的文书画像抓捕魏国公府陆以蘅,白纸黑字,若是改明儿在凤阳城中抓到了贼人,你就不怕自己掉脑袋吗!”
罗队长横眉一笑,抬手就在那白马屁股上一拍,马儿惊蹶带着那姑娘就朝城中奔去,而他已经侧身挡住了欲追上前去的衙役,“殷大人,凤阳城中,没有要犯。”这话是通告亦是警告,进城者便是小王爷的客——与凤明邪沾边的人,您居然说她是钦命要罪人,不如先想一想过不过的了王爷问责那一关。
殷鹤吹胡子瞪眼点着这浑球的鼻尖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罗队长还仗义兄弟似的拍拍他肩膀:“这儿是凤阳,可不是盛京。”能为所欲为的人,是凤明邪,不是九五之尊。
两人一个怒目横队,一个言笑置之,竟还有两军对峙剑拔弩张感。
陆以蘅这快马行过街市第一件事便是要入凤阳王府,王府并不难找,最大的街道最大的巷口,凤小王爷向来喜欢招摇过市从不选择僻静地段,喏,哪儿最热闹,街道尽头定是王府所在地。
陆以蘅轻轻捂着臂弯的刺痛,她知道伤口撕开了小痂正在渗血,马儿踢踢踏踏不安躁动就如她现在的心情,看到那月华鎏金“凤阳王府”四个字时竟百感交集,好像有一种刺鼻的酸楚顿然涌上,她有冤屈也有委屈,身上负着千斤重任一路风霜来到凤阳城,只因为,这天底下唯一能力挽狂澜将风波平息的男人,就在此处。
墙外的嘈杂与盛京别无二致,她不觉得陌生反而有一种熟稔的窒息感,一路伤痛加身都没叫陆以蘅红了眼眶,如今却忍不住,她竟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个男人,扑进他怀中好好放声大哭一场。
不管是非对错。
抹抹衣袖,轻吸口气,陆以蘅正要打马上前却听得红漆金环门“嘎吱”开了,她下意识将身形往墙角阴暗处隐匿,只见府中行出一健步如飞的老者,身着布裙花白胡子,看起来年岁足九十却面带红光连腰杆都直挺挺,他拍了拍衣衫上的尘灰也不回头看,径自沿着小巷而去。
巷中灯火更加昏暗渐渐远离了喧嚣,陆以蘅鬼使神差一般偷偷跟上了老者,他漫步悠悠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走街窜巷对这些纵横交错的小道无比熟稔。
陆以蘅不是个不知所谓的人,只是方才在金环门大开的那瞬,夜风扑面而来,她从春日花香中嗅到了一丝腥味,不是自己的,而是从那老者身上散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