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奕的脸色变了三变,有敬佩有赞叹也有惋惜和不解的疑惑,他听说御书房出了大事,东宫要抓捕陆以蘅,到底能有什么事令向来温和的明琛和静嫔如此当机立断,这个答案简奕有,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长剑一错竟起花火。
简校尉目光凛凛,可以清晰看到陆以蘅近在咫尺的脸庞上没有惊慌愧疚,眼角眉梢都带嗤弄愠意。
他有那么一瞬,想起了身经百战却败在都察院的魏国公陆贺年。
身后纷杂的脚步意味着羽林卫长水卫也正如潮水涌来,陆以蘅即便再武艺高强也抵不住力气的消磨,她终会筋疲力尽被捕当场,没有任何开口辩白的机会。
简奕的牙缝里蹦出一个字眼,用着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
“走!”
他说走,那瞬,臂弯一松,简校尉脚跟半退,猛地将力道往回收纳,陆以蘅的剑顺势划过了校尉的臂弯,血痕立现,众人惊呼大喝,陆以蘅清楚,简奕是在给她逃脱的机会,小将军头也不回跃身便窜入了廊下。
简奕按住伤口喝道:“神武卫听令,搜索禁宫,长水卫、羽林卫入轩阳殿、安和殿,捉拿忤逆犯上陆以蘅!”他义正辞严丝毫没有一份心虚。
众军声声不歇随着灯火明灭似要震慑九重天。
陆以蘅穿过花廊树丛只觉心跳如鼓耳膜刺痛,明明入了小春日可三月的寒凉刺的人脊椎发憷,额头和后背不由自主冒着汗,冷汗,今夜深宫变故,她成了风口浪尖的人物。
远远地还能听到神武卫纷乱的脚步和兵器甲胄相撞的琳琅声,他们正恨不得一寸一寸将整个皇宫翻找过来,这场猫抓老鼠,一点也不好玩。
她没有一时间去整理御书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突地,肩头被人轻轻一触,陆以蘅反射性下意识的长剑“喀”已架在了来人的颈项,她屈指痕痕扣住那家伙的手腕。
似只要有一份的不轨,就能人头落地。
那人吓的低呼,竟然是个小丫鬟。
“陆、陆小将军……”她战战兢兢可以感受到剑锋的冰冷。
是宝鸳,那个司制坊中为她挑选胭脂水粉的伶俐丫头。
“你在这儿做什么?!”陆以蘅不敢放松警惕,压低声轻问。
“奴婢……奴婢是来、是来帮陆小姐的……”宝鸳脸色惨白试图轻轻推开陆以蘅的剑,她还来不及多解释就听得廊门外响起脚步和呼喝,是神武卫,宝鸳不由分说拉起陆以蘅的手,“走,这边!”
她将陆以蘅扯进偏僻宫道,一转角竟觉冷气森森,陆以蘅恍然大悟,这里是奉宁殿,是那个冷宫,不远处就是当初东书院案顺藤摸瓜找到的案发现场。
冰窖。
宝鸳轻车熟路,这儿常年没什么人至,窖中寒冷交人忍不住直打哆嗦,这条路并不长,陆以蘅不知道的是,冰窖的另一头连通的竟是浣衣局。
寂寂宫墙外正停靠着两辆水车,上头搁者木桶。
宝鸳推搡了陆以蘅一把:“委屈陆小姐,暂且入桶一避,方孝会将您从西直偏门送出皇宫。”方孝是个大太监,掌管着浣衣局内百八十个宫婢。
陆以蘅拽住了她的衣袖,目光似不解的询问为何宝鸳要帮她。
“奴婢不知道深宫内院发生了什么,可是,陆小姐绝不是什么犯上忤逆之人。”宝鸳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有着今夜万里霜雪的明澄,她是个小丫鬟,却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
小宫娥替陆以蘅掩盖上木桶招来了几个小太监吩咐着将浣衣局的水车送出宫门。
轱辘声渐渐远去,直倒看不见灯花敏感下的身影,宝鸳深吸口气转身,从这儿透过宫廊檐角望去,似有火光映透了半边天,小丫鬟惴惴不安拧着帕子直绞手——
也许,今夜要从这篇明光火色中破出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
宫廷水车走走停停所幸没有遭遇拦截阻碍,陆以蘅听着车轱辘咯噔咯噔沉闷刺耳,木桶中的空气令人难以呼吸,她并不知道水车走了多久直到木桶外传来清晰的叩响。
咚咚咚。
陆以蘅一愣,“噗通”先开桶盖却已不见那几个运送水车的小太监的影子,这是西直门外的小林,转过两个拐角就能到达西市街。
突地,西直宫门轰然大开,一列马队驾星而驰,火把咧咧随风吹拂,那是长水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