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理解,天下之主此时此刻不愿听一分的解释开脱。
胡良泰和顾卿洵皆是对眼一撼,帝王从未如此震怒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凤小王爷关押入狱,可李太后中毒病危兹事体大,谁也不敢开口说那一句“陛下三思”更容不得任何人来置喙帝王的决定。
别说内堂中人焦头烂额大气不敢喘,等候在重华殿外远远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也都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直到看见神武卫压着那富贵荒唐骨离去,皆是一脸诧异震惊。
李太后定是出了大事。
可、可与小王爷何干?
胡良泰前脚刚踏出殿门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胡太医哪儿敢乱说,九五之尊一言不发如今还守在李太后床前,他们这些所谓的太医百无一用,怕是脑袋在脖子上的时间也到头了,老头子脸色苍白连连摆手。
“任大人,您可瞧出……端倪了?”周大学士听着同僚的窃窃私语挤到任安身边。
宰辅大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反看向人群之外格格不入的陆以蘅,那小姑娘脸色恍然沉寂,目光死死盯着神武卫离去的方向,突地,欺身窜上前去。
她要闯殿!
所幸汪公公眼明手快,一把就抓住了小将军的飞花长袖:“陛下有旨,重华殿突生变故,太后中了风染了病,谁也不许进殿打扰。”
便是,要将群臣杜绝在门外。
老太监不断的摇头暗示那冲动姑娘千万要克制、要忍耐。
天子正焦急无措、怒火中烧,谁也讨不了好。
闻言群臣一阵嘈杂哗然,他们久久不肯离去,唯独陆以蘅思量半晌独自出殿,脚步一拐就来到了太医院,重华殿进不去,凤小王爷的牢狱自也休想探,顾卿洵,便是唯一能给她答案的人。
今夜本明月姣姣,如今却黑云压城,她的外披大氅早已落在太辰园中,飞花轻衫透着冷风刺骨,陆以蘅忍不住瑟缩成一团打着颤,直到半个时辰后,才见顾卿洵疲累而回。
男人一瞧见她便知原委,立刻招了马车出宫,内苑耳目众多,千钧一发关头绝不能出岔子。
“究竟发生什么?”似只有在马车上才能坦诚相商,陆以蘅着急的很。
“大事,”顾卿洵将备着的狐裘覆上她冻得直发抖的身体,“太后命不久矣。”男人直言不讳。
陆以蘅倒抽口气打翻了案几的茶水。
“我告诉陛下,太后长不过三日,可事实上,根本撑不到天明。”顾卿洵沉重喟叹,老人家身体不如年轻,他的话已经给了天子一个缓冲的事实。
“根本不是染病中风。”汪公公的话只为了安抚众人。
“李太后中了掘石蝎的毒,这种蝎子只有北地沙漠才有,”顾卿洵说着深深地别有用意地看了陆以蘅一眼,“去过永兆又回来盛京且能自由出入内廷者,可不多,蝎子是从那件银峭沉碧的百素浣锦大氅里找到的。”
多么顺理成章。
凤明邪定然是清楚这其中牵扯的轻重,他没有在重华殿门口反驳解释甚至故意惹恼了天子,因为他知道,若不将嫌疑先落在自己身上,那么神武卫要扣押的还会有陆以蘅等人。
他在试图保她。
“简直荒谬!”陆以蘅满脸怒容“呯”地一拳砸在小案,怎么——李太后出了事,就怀疑到她和凤明邪的头上,理由、动机、目的,信手拈来就可以这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天子得知太后病危早已经无心查究,如今倒是恨不得一命偿一命找个人来抵罪。”顾卿洵看的出方才殿里九五之尊的克制和愤怒,他也是头一回见着那样一个呼风唤雨帝国之主的男人苦苦守候着跪在老太后的床榻前几乎泣不成声——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几十年过去了,有恩有怨有喜有悲。
九五之尊有多伤痛欲绝,就有多愤怒怨恨。
撞在他枪口上的决然不会好过。
“你要做好准备,”顾卿洵善意提醒,“盛京城风云变幻的准备。”
天水明月被乌云遮蔽,马车在小有颠簸的石子路上咯噔咯噔,就好像如今每个人在寂夜中的心跳声。
明灭的火把光晕正错落,影影绰绰的将身姿拉长。
凤小王爷这一生锦衣玉食、万千宠爱,怕是头回困在大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