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蘅的剑舞显然将太辰园的氛围撩拨到了最热闹时刻。
九五之尊大笑着跟李太后挤眉弄眼:“不愧、不愧是敢和朕要人的姑娘。”如此看来,分明是叫凤小王爷捡了个宝。
天子的青眼赞赏和陆以蘅掷地有声的寿贺同样令老太后心头震撼久久未能缓过神来,连对色艺不为所动的任宰辅都捋着下颌的小胡子正眼瞧那从梅花中央笑吟吟离开的姑娘。
这魏国公府家的小姐,孑然一身却偏偏好似得了天下最好的荣光。
不,那是她自个儿争来的。
世上可没有平白无故的赐予。
陆以蘅喘了口气这才敢伸手安抚未平的心绪,老实说,她今儿个本是个蹭太后光来内苑吃吃喝喝的小臣子罢了,可从没有想过要在群臣面前出什么风头,如今被杨素嫦一闹,反而推波助澜了一把,她忍不住想要嗔怪着去瞪一眼凤明邪——
那家伙在金丝艳裳腰际的锦绣玉珠下掩着一把软剑,她本不知小王爷的用意却不想,莫非这男人还能未卜先知知晓自己有这一“劫”不成。
“陆小姐,”只是还没等陆以蘅想个明白,身后清亮亮的声音已唤住了她,是杨素嫦,大小姐急冲冲的追来了梅花树下,眼底似都盛满了羡慕倾心,“陆小姐英姿飒爽,我自愧不如,更不知您原与凤小王爷定了姻亲,方才实在是多有冒犯,大人大量便不要记挂在心。”她俯首装腔作势叫人不忍责怪。
陆以蘅歪了歪脑袋,发髻碎玉与落英纠缠,红衣艳裳站在那水色姑娘跟前反倒像极了梅花丛中乍生的精怪,她挑眉一笑,也装作恍然道:“我以为自个儿的‘恶名’早已传到了榆阳,天下皆知陆以蘅当朝求亲之事,怎么你们中圃城这般孤陋寡闻?”
她这是讥讽反问。
杨素嫦岂会不先把陆以蘅的底给摸个透就来“挑衅”,这可不好笑。
准太子妃嗓子眼一噎,有些挂不住脸面却还保持着盈盈笑意:“不,只是我……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未见识过外头的天地。”她是温室娇花、众星捧月,侯爷和夫人都将她看成整个榆阳的掌中宝,可不像某些大咧咧的小姐在男人堆里过活儿。
陆以蘅理解地点点头:“那倒是,躲在闺房养花种草比抛头露面掺和天下大事可娴雅多了。”小将军直言不讳,一个还没坐稳太子妃宝座养在深闺的女人竟也敢在她面前兴风作浪了。
陆以蘅风里来雨里去,见过魑魅魍魉,踏步过尸山骨海,从未惧怕过一分。
杨素嫦听出了她指桑骂槐的意味,在旁人看来,这两位姑娘不打不相识好似还倾盖如故相谈甚欢:“今日太后亲自指婚,许不久我便要在东宫常住,咱们还有许多的时间可以小聚,来日方长嘛,”准太子妃眉眼弯弯,假笑都成了摘不下的面具,她的地位从踏进盛京城的这一刻就已经注定,不需要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的往上爬,“不过素嫦虽孤陋寡闻却也听说小将军您统军带兵不拘小节,时常与侍从皂吏同吃同住同一个帐篷打着滚,陆小姐,您还未出阁,这未免有些毁了伦常,不顾忌自个儿的脸面也要顾虑大晏皇家的门面。”
男女授受不亲。
陆以蘅的眉头微微笼蹙,唇角的弧度没有收敛反而更带放肆,这可是头回,一个女人在她面前指手画脚怪责不检点——哈!
她的确很想笑,因为,杨素嫦的身后已然站着一抹挺拔身影。
“既知自己即将常住东宫,便该时刻谨遵宫中礼仪。”那声音清雅有着王孙公子的傲慢和洒脱也有着几分皇亲国戚不苟言笑时的收敛,五彩雀羽划过杨素嫦的身侧,姣姣月色恰落在男人眼睫洒下光影恍然,慵懒轻慢却昭彰璀璨的张扬放肆。
杨素嫦心头一撼,那男人已将陆以蘅揽进怀里,仿佛在正大光明的宣告,他的理,才是天下道理。
想也知晓是谁。
凤阳王爷,凤明邪。
“阿蘅是凤阳城的女主人,你若还有身为太子妃的自信,就该视她为长辈,将来许还能唤一声‘皇婶’。”男人昂首,素衣下的金银织花绻绻攀附,梅花从脸颊翩跹而过,清风云澜都化成云髻冠带。
杨大小姐咕咚咽了口唾沫,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凤阳王爷,从来只在茶馆评书里偶尔阅见的大晏传说人物,那个富贵荒唐骨,人间真绝色——将陆家姑娘护在身边毫不遮掩的样子,叫人心生艳羡嫉妒。
男人显然是在暗示杨素嫦的没尊没卑。
准太子妃不敢再逞口舌之快,忙躬身行礼,凤明邪眉眼间的春风鉴月叫她不敢直视:“王爷教训的是,素嫦逾矩了。”她急急退身还要佯装笑脸。
“榆阳候的女儿竟这般骄纵尖酸,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大家闺秀却无雍容宽厚之态,凤明邪冷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