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有抹光晕绽在眼帘,幽闭小巷中的光影隐约闪烁,陆以蘅怔了怔神,竟是青鸢倚着国公府大门打瞌睡。
她心疼又感动的上前去折下清水灯,丫鬟被惊醒了,睡眼惺忪:“小姐,您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陆以蘅揽她进屋:“在宫里看了场大戏。”
“大戏?”青鸢一下子就清醒兴奋了,“是《拜月亭》还是《救风尘》啊?”她也喜欢听戏,只是入宫后就在也没了机会,说着小丫鬟还翘着兰花指走了个小碎步。
陆以蘅哑然失笑:“鸿门宴。”
青鸢愕然捂嘴就追着自家小姐把午后的事都打听了个清楚,她还挺义愤填膺的:“小姐以后还是少去后宫走动,否则改明儿,谁家娘娘窗台的花盆跌碎了还得怪您晦气呢。”
听听,这是真理。
青鸢在内务府的时候宫廷小八卦听多了,深宫娇宠们怎么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安罪名她一清二楚,小公主生个孩子见了红还地逮个“罪魁祸首”怪在陆家小姐身上,岂有这等道理。
小丫鬟唠唠叨叨的,然还是眉飞色舞的:“毕竟是喜事,秦大人得知可要高兴坏了,”她见陆以蘅进了内堂,忙将新炭重新添进暖炉中,顺手替她解下披风,肩头已堆积了薄薄的雪花层,“今晚上的大雪看来不会停呢,小姐可要多添条锦被?”青鸢跟个小管家似的,吃穿住行冷一分热一分都掐算的准。
“不必,你去歇着便好。”陆以蘅打发,青鸢来后黑眼圈只多不少。
眼见丫鬟转过拐角入了房,她吹熄了烛火却懒上床榻,反而抱着锦被轻裘和衣滚进了长椅窝了个舒服姿势。
不知为何,像是养成了个不善的习惯。
只喜欢这般拥挤在小小长椅上,好像才能保有凤小王爷几次三番带给她的温暖和安全,今儿个的乌烟瘴气的确叫她困顿疲乏,屋外大雪罗下扑朔声令人昏昏欲睡,熏香烟袅朦胧间,她只觉得被一团温软裹挟,像带着三分雪后清湛的桃花香。
令人沉醉不愿醒。
这一觉睡的难得沉稳香甜,她听到耳边不断叽喳的翠雀鸟鸣才悠悠转醒,四周天光大亮,她裹着狐裘下意识的翻了个身,心头一咯噔差点忘记自己是睡在椅上却没有意料中的跌落感,陆以蘅神志“噌”惊醒,几乎是蹦跳起来,才愕然发现——
她不在魏国公府中。
或者说,她压根不是睡在堂屋内。
这是一个小帐篷,铺着厚厚的羊绒毯镶着金边绣花,同样有暖炉熏香,帐篷一角堆着漫漫书卷,对,书卷上正有只黑猫儿蜷缩着打瞌睡,陆以蘅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她狠狠掐了把胳膊,疼的呲牙咧嘴。
偶有两缕的寒风透过帐篷钻入,带着霜雪气息也带着山间鸟鸣,这里——
这里,分明是玉璋山!
陆以蘅倒抽一口凉气,她夜半三更叫人给“劫”来了玉璋山里?!
还有谁能这么大胆,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人——
“可有念想本王?”外头突得落进带着万年松香气息的问话,陆以蘅不用猜也知道,雪霁初晴下那五彩雀羽该是何等艳情动人。
小姑娘掀帘出帐:“您何时也成了犬吠之盗。”把她给偷出了魏国公府,这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
一整夜的鹅毛大雪将山川染成了白玉,稀薄化水,滴水成冰,充斥天地间的清冽和寒凉,叫人身心为之荡涤。
凤明邪正倚着一树白梅,梅后青松相衬,男人玉骨云杉挑眉时的旖旎缱绻似骄凛艳阳,灼灼折射在白雪也同样折射在雀羽流光,叫陆以蘅莫名面红耳赤起来。
“本王邀自个儿的夫人,可算不得窃。”小王爷言辞凿凿,一颦一笑都叫陆以蘅硬生生添上几分无所适从,明明已经和他过多熟稔,可好似越来越抵不住流风倜傥,三言两语都能挑得她心头小鹿乱撞。
这还没成亲呢,将来不知自己得遭多少的“罪”。
陆以蘅忍不住腹诽。
“您何时回的盛京城?”
“昨夜,”男人言简意赅,“听说宫里有喜事。”言下之意便是他还未进宫先来了魏国公府。
陆以蘅有些错愕:“您不去瞧瞧?”毕竟他可是明玥公主正儿八经的皇叔。
凤明邪寥寥摆手更无兴致:“又不是本王的孩子。”有什么可瞧的,他抬袖一扬,将手里的马鞭掷给陆以蘅,见那姑娘满脸不解困惑,响指一叩,松后踢踢踏踏的踱出两匹银白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