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抿唇抱紧了弓箭转身就跑了去。
冬日暖阳照彻银装素裹。
陆以蘅自打在西校场上震慑住了一群新禁卫后再也无人胆敢于她面前造次,小将军每每路过就跟检阅行队似的,人人昂首挺胸不得造次,只是她的屁股后面时不时的多出个小尾巴。
明湛殿下。
那小子思过完毕后只要皇家书院的习课完结的早,就会偷偷跑到校场来,就连简校尉看了都啧啧称奇,鲜少有皇亲国戚愿意来这风沙泥巴里打滚的。
没有大氅,没有暖炉,直把明湛的耳朵冻的通红通红。
陆以蘅对这小子的毅力还挺钦佩。
喂,小殿下你将来踏出宫门的每一步都会有人千呼万拥的跟着,何必?她有时忍不住问。
明湛对陆以蘅谈不上什么好感欢喜,他拉着木弓压着劲道,冷风刺的鼻尖发酸,他浅浅吸了口气调整着呼吸,指尖半扣,箭矢每每与靶子擦边而过,他懊恼却不曾放弃,话到了嘴边,咬了咬牙压低的声音变成了嘟囔。
可陆以蘅听见了。
做哥哥的,自然要护着妹妹。
他是为了那个打小带病失去母亲和兄长的明惜。
陆以蘅错愕感慨,她得承认自己的确被这孩子打动了,这小小的背影让她突然想起了陆仲嗣和陆婉瑜,同样是为了自己珍惜的家人而不得不用双肩抗起全部的负担,身在皇家,失去父母的宠爱便已是最为残酷的事,他没有更多的退路。
“噌”,这一箭,中了靶,可离靶心还差点。
“哎哟,”声到人未至,校场另一头有人大咧咧嘻嘻哈哈的跨步而来,“陆以蘅,这是你的小徒弟不成?”苏一粥脱了黄金锁子甲正着一身墨蓝便服,清俊的很,上来就不客气地在那姑娘肩上兄弟似的拍了拍,再定睛一瞧,“原来小殿下呀。”
明湛扭头瞅了他一眼,心里知道这跟女人称兄道弟的苏将军也是个命途多舛的性情中人,心里多少丛生敬佩可依旧冷着脸装着不屑,嗤道:“谁是她的徒弟!”
明湛嘴硬的很,昂首上前重新拾下木靶上的箭矢却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净放回箭筒。
苏一粥被怼的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明湛殿下不是元妃的孩子吗,小爷还以为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呢。”他跟陆以蘅悄悄咬耳朵,元妃早就死了,三个孩子分别过继就是要拆得他们兄妹无情,寄人篱下不好过,就应该嘴巴甜点儿说说好话讨宫内外的势力欢喜才对,这小冲毛病,哪里能活得下去。
一点眼见力都没有。
陆以蘅见怪不见,拂落这小子不规矩搭在肩头的手:“他性子倔着,迟早要吃苦。”
苏一粥闻言哈哈大笑:“这不挺像你吗?口是心非、言不由衷,整一个死鸭子……啊!”臭小子的被狠狠踩了一脚疼的呲牙咧嘴,“陆以蘅,你几岁了!”还兴踩脚丫的把戏。
“这盛京城里我看就你小子最多嘴,”她掸去风尘,“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做什么?”
苏一粥立马换上嬉皮笑脸拉着陆以蘅臂弯就往宫外去:“走走走,今儿个别问,跟小爷走就是!”他可是特地到校场来请这位征西小将军的。
青牛宝马,香车疾驰,出了宫门七绕八拐的,直到月过树梢,华灯初上,吁——马车停了。
她听到了仙乐飘飘,欢声笑语。
掀帘一瞧,玉树高楼不夜天,鎏金匾额上“松风”二字跃入眼底,瞧着如娴雅之地可传来的莺声燕语叫人心猿意马。
这混小子,带她来的是什么地方?!
“别别别!”苏一粥知道她误会了,不由分说拽着这姑娘就往楼上厢房里拖,哟呵,可巧,丹楹刻桷的房内还坐着一人,不,说坐是好听的,那男人双手托腮支在案几上,一副痴痴迷迷的模样,饮着小酒摇头晃脑。
邱廉。
正是咱们的兵部侍郎,邱廉眼睛都亮了起来:“有你小子的把陆小姐请来了,快坐快坐,”他忙让出自己顶好的位子,挪到一边跟姓苏肩并肩,“陆小姐快来听一听,这是盛京城里新出的小曲儿,还热乎呢,人美声美音调绝,光是品着连酒都能多喝两盅!”
陆以蘅不可思议的挠了挠鬓角。
苏一粥忙解释:“她还以为咱俩来的是风月之地。”
“哟,这不可胡说!”邱廉头摇得拨浪鼓,在朝为官者一不入赌坊,二不进花街,三不涉商行——这是众所周知的大律,他邱廉岂能知法犯法,“这松风阁是上个月盛京新开出来的小馆子,吃饭喝茶品酒谈心的地儿!重点——这儿的姑娘吹拉弹唱那是盛京一绝!”莫说人长的赏心悦目,声音宛若娇莺,饶是什么样的器具手中一拨就是九天仙乐落人间。
邱廉绝不是好色之徒,他喜欢听小曲儿,尤其是新奇的小曲儿,就不能给爷们一点自由的兴趣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