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永兆城有条不紊,各方相援皆缓缓归营,很快,苏一粥便接到了盛京传来的旨意。
大军拔营凯旋而归。
裕海总督答应了小王爷的请求,将在城外相送。
离开永兆的那天,旌旗遮天,陆以蘅荆钗布裙不施粉黛,她昂首看着天高海阔茫茫苍穹,袭面干裂的冷风刮的耳廓生疼,这里——曾是她此生未想到过的地方,这里,也是父亲驻守了十多年的边塞重地。
打马回身,漆黑的棺木押运在驼车上,两座灵牌显而易见。
陆以蘅深深吸了口气,挥鞭在马后腿狠狠抽下,一骑绝尘——父亲、大哥,阿蘅带你们回家。
从万里边塞回到睽别已久、朝思暮想的盛京城。
这次归程不如来时那般紧张凝重,如今大张旗鼓万民欢呼,经过的城郭无不是百姓夹道欢送,是啊,他们不光带着胜利还带着与番邦的友好和谈,域氏国主感谢大晏军队夺回尚渚台南区而互相巩固边塞贸易,故欲开通钭才、管鹏、屈山等五个关口,免除两年关税,并与永兆、裕海城一同筹划联防营。
可喜可贺。
不光杀了北戎的锐气给了个下马威,随着域氏的求好,会有更多的邻邦转向大晏,前景可谓一片光明。
九五之尊龙颜大悦,特命东宫明琛携千人出王都三十里地等候,要知道当年可没有几个大将军有过这般殊荣,神机营开道,一路高呼震慑九霄。
太子殿下远远瞧见大军旌旗飘飘下马亲迎,苏一粥受宠若惊,明琛是个看起来极为面善心和的男人,既不摆皇亲贵族的架子又不以身份恃宠而骄,比起深宫内苑那些狗仗人势的达官显贵着实叫人另眼相看,苏一粥曾经在盛京做过一阵子的“守门人”,对这位殿(醋溜儿文学最-快发布)下印象极好,更何况如今晋王明狰已不在城中,王都内外更是充斥对明琛的佳评。
苏一粥觉得,如果这样宽厚仁德的太子便是下一任储君,还挺合自个儿心意,而作为东宫,迎接战功赫赫的大将,正是他结交结少年英雄拉拢人心的最佳时机。
最让小将军感到意外的便是随军一同来迎人的邱廉,如今早就安安稳稳当着兵部侍郎,苏一粥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一个紧紧拥抱,弟兄之间,话多了反而显得生分,邱廉呢,把苏一粥浑身上下打着圈儿的瞧了遍,看看是不是缺胳膊少腿,这“管家婆”似的男人直把少年当自个儿儿子一样照看。
“喏,瞧瞧,还是咱们小王爷面子大啊。”苏一粥嘿嘿笑看着明琛毕恭毕敬对那高高在上的凤阳王爷嘘寒问暖。
邱廉伸手在少年人后脑勺一拍:“圣上原本打算亲自相迎,只是近几个月来龙体不适又入冬风大,太医整日耳提面命不能吹风,这才派了太子殿下前来。”你们呐,一个个都是大功臣,“等着平步青云吧!”
邱廉是真心真意为苏一粥和陆以蘅等人感到高兴,江山代有才人出,上一回剿匪他就见识过这两位的热血慷慨,此番终是众望所归。
妙啊。
“小爷可看不上什么荣华富贵的,快快放爷回怀容大营。”苏一粥哼哼着装作满不在乎的摆手,金银财宝他不稀罕,高官厚禄嘛,空无一物,要不是圣意指名道姓要他回来封赏,他早就随兵卒一同回怀容了。
“就你,装什么清高,”邱廉挥鞭在苏一粥的马腿上抽一把,两人似是无话不谈的知心人,浑然忘记当初是怎么互相把对方气个半死,“这次陆小将可是头功一件!”邱侍郎在六部自然对战况一清二楚。
“你说,圣上能赏她什么?”苏一粥眼珠子转转,劳苦功高、前途无量,偏偏是个罪门家的小姑娘。
“你猜,”邱廉卖关子似的存心要苏一粥浑身痒痒,侍郎大人扭头看到隐匿在人群后的陆以蘅,她似乎并不想参与诸位大人的热情寒暄,冬日暖阳落在眼睫一闪一闪,看起来娇骄相宜隐带疏漠,可骨子里一腔忠魂热血,好一个女儿家,邱廉心头只添增更多赞赏,转眼就瞧见了她身后押运的黑色棺木,“陆贺年与陆仲嗣都战死沙场了?”
他摸了摸蓄下的小胡茬。
苏一粥点头:“你可别多嘴。”
“岂会,”邱廉白了一眼,他是那么不看眼色的人嘛,“只是这魏国公府啊……”他没说下去暗暗抬眼,大军已入盛京皇城,这不,正路过国公府的那条临街巷子,想当初的显赫门楣至落魄罪名,再到如今,家破人亡却由着一个小女儿独自撑起了一片丰功伟绩。
陆家跌宕起伏,陆以蘅披荆斩棘。
不可说、不可想,有赞有叹,感慨万千。
苏一粥咂嘴:“陆家姑娘那是骁勇善战,你不知道啊,她带着几千人就跑去武怀门擒赫图吉雅,就、就北戎那个小皇子,可谁也没见过赫图吉雅长啥样,是歪瓜裂枣还是眉清目秀的,有个什么失策极可能全军覆没……”他拍拍邱廉的胸膛,特使劲,“勇不勇?”
苏一粥对于吹嘘陆以蘅,不遗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