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他骇然已明,“旧疾未愈您不该劳累奔波,这等蛮子,何须亲自赶一趟!(-醋溜文学最快发布)”凤明邪因为体内银针游走这几日气血不稳,方才一番刻意压制,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伤了根骨。
在东亭看来,赫图吉雅就是惹得主子如此生不如死的罪魁祸首之一。
凤明邪抓着衣袖尽量放松身体的紧绷感,他踢了踢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那是赫图吉雅一声令下就毫不犹豫挥刀自尽的兵卒,像极了舍生忘死的效忠:“你可都看到了。”
你可都看到了。
这句话似不光是在指北戎小皇子的所作所为,也同样包括凤明邪,身为皇亲国戚对大晏朝敌人的态度。
东亭瞥眼,血腥令人作恶,他欲言又止:“您……您不该带着属下。”
他的职责和本能互相矛盾了起来,在赫图吉雅与凤明邪之间,东亭似触碰到了男人不为人知的一面,有些他闻所未闻,甚至从来不敢想的秘密,呼之欲出。
澜先生。
赫图吉雅口中的那位澜先生,据东亭所知是当年大可汗的老师,可汗死后便成为了赫图吉雅的恩人,是北戎当之无愧人人敬仰的帝师,那个老头子从来没有踏出过北戎王庭半步,可为何,凤明邪的言谈中竟似与他相识许久。
小王爷瞧着东亭为难困扰的神色,他拭去唇边血渍理所当然道:“本王信得过你,事无不可对君言。”
东亭眼底蓦然一亮,些许激荡转瞬即逝,为自己的矛盾而感到羞愧,他不应当质疑主上的秘密和缘由:“可要属下知会阳将军?”
“不必,两日后阳将军便会撤军出城。”
东亭愕然,莫非一早凤明邪与阳可山就已经定下了预谋,他依然迷惑:“属下不明白,赫图吉雅是我大晏心头之患,为何不趁此机会将他杀死?”
北戎没有了主心骨必然受到重创,四分五裂、民不聊生。
凤明邪轻咳稳了稳心神才觉胸腔里的赤痛翻涌渐渐平息了下去,他抬手捋着高头大马的鬓毛,马儿呼哧呼哧:“赫图吉雅这十年来休养生息、百废待兴,论能力,他胜过两个弟兄,若他不测,那此番卷土重来的高勒齐就会独掌大权,他和他父亲太过相像,穷兵黩武、草菅人命,届时周遭番邦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男人伸手按压在东亭肩头,“杀了他,会有第二个赫图吉雅,第二个高勒奇,你能杀光所有北戎人吗?”
东亭被堵着话,无言以对。
“况且周边域氏,鹿宛诸地之所以对我大晏俯首帖耳,皆是因为北戎一族虎视眈眈,他们害怕,害怕北戎侵犯疆域时无人肯施予援手,所以不得不交好与我,从这点上来看,赫图吉雅有活着并且成为可汗的必要。”
男人慢条斯理的话却掷地有声。
东亭心头震颤,凤小王爷轻描淡写却根本是在不动声色的干预他国政事为大晏谋求安稳社稷。
他看着男人因为呛声而微微颤动的背影,若说陆以蘅是个病怏怏的小姐,倒不如说,眼前这富贵荒唐骨,这被大晏朝误解的金玉小王爷,才是一身病骨,偏偏装的满腔情深义重、苦心孤诣。
东亭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站在北戎与大晏黄沙交错的荒漠上,竟挪不动脚步。
“跟上。”凤明邪挥鞭赶马,轻声催促。
“王爷……”东亭顿了顿,欲言又止。
男人转过身来,可东亭一被那目光注视就愣住了舌:“无事……”他吞咽下口中的唾沫。
凤明邪歪了下脑袋,不知是否看穿了他刻意的掩饰却没有任何追究的意味。
“回城。”
东亭握紧手中剑,苦心孤诣这样的词汇放在凤明邪身上是在有些荒唐可笑的,可偏偏……偏偏这世上有许多人无心无力更不愿体悟,盛京城中各方势力交错纵横,王权之下,没有人能够幸免于难。
所有人都有秘密和身不由己,包括,他自己。
东亭深吸口气,大漠风尘裹挟着砂砾刺痛眼睛和鼻腔,若没有乌烟瘴气的战事,这荒凉黄沙的夜,边关孤寂的月,也可化成苍穹辉芒。
他扬鞭策马跟上那五彩雀羽的身影。